序章
吾神所见
大雪覆盖下的北誓是最美的,雪花从空中飘落,不时刮过一阵凛冽的寒风,便在空中翩翩起舞,各式各样的村庄和城堡在雪幕下若隐若现,这是北誓,能带给人一种纯洁的、无瑕的美感。这也是北誓的战士在远征中对家乡的记忆。北誓的人们信仰着他们的神明,所有人都是虔诚的朝圣者,许多北誓的战士在出征前都会许下承诺:倘若有幸战死,请女武神将自己的英灵引入勇士的天堂——瓦尔格拉神殿,如果神殿已被勇士据满,那就请将自己的灵魂送回北誓的故乡——格兰岛,自己宁做孤魂野鬼在家园继续飘荡。
贝尔哈拉城下躺满着数不尽的残肢断体,血泊中,躺着一位垂死的骑士,看着天空中半青半白的雪雾,他的觜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和……和家……真的……好……好像啊……”
几个正在打扫战场的帝国轻步兵听到了垂死者的低语,拎着短剑用盾谨慎地护住身子,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住这边走来。
“这里还有个没死透的,小心点。”走在前面的壮汉回头对同伴说道。
“他流了这么多的血,为什么还没死透啊?”其中一个跟在后边面相瘦弱的士兵问道。
“北誓的杂种就是耐打,不多补几刀都不会凉。”另一个士兵补充道。
那位壮汉士兵朝血泊中吐了一口浓痰,不偏不倚地唾在了垂死者的脸上。骑士仍保持着刚才的笑容。身后瘦弱的士兵见状止步不前。
“切,胆小鬼,怕什么,这条狗还能咬死你不成?你快去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快拿走,北誓真是个穷地方,我估计也摸不出几个第纳尔(通用货币)。”
“为什么你不去……”
“因为我是老大!”
面相瘦弱的士兵颤颤巍巍地来到骑士跟前,打量了几秒钟,他脸上的笑容依稀可见,甚至还透露着几分诡异,令他感到不寒而栗。他支支吾吾道:“队长,我看……还是……还是再多叫几个人来吧……”
“胆小鬼,真像个娘们。”
壮汉士兵径直走到骑士跟前,弯下腰掀开残破的盔甲,在腰间摸索着,另外两个士兵在一旁呆呆地看着。
“胆小鬼,我才不会和你们分享,不敢我来”。壮汉心想着。
很快他便搜出了一条金链子和类似教堂的金杯。
“哈哈,是条肥鱼!”他放下武器和盾,打量着金杯的光泽,“这够老子吃半辈子了。”
“啊!后面!后面!快看后面……”另一个士兵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壮汉士兵猛然回头,发现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在朝他笑,嘴边充满了胡渣,那断掉的门牙间还夹着一根帝国骑士的手指,“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壮汉士兵大惊失色,一柄埋在尸首和碎肉间的长剑猛然撩起,像毒蛇般猛地刺向他的喉咙。
好在多年的战场经验救了他,他一个野猪打滚式侧翻,堪堪躲过犀利的剑,不过还是在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
鲜血从剑伤处喷涌而出,壮汉士兵来不及捡起武器抵抗,捂着手臂一边冲向队友一边大叫道:“救命!快……快来人啊……呃呃……”
四五个士兵闻风赶到,只见灰瘦的士兵想把两人分开,但骑士铁铸一样的手臂死死扣着壮汉士兵的喉咙,那可怜的士兵已经不能喘不一口完整的新鲜空气了,脸色涨的紫青而又可怕。
士兵们一拥而上,战剑、灰木枪、行军锄在垂死的骑士身上凿下了数不清的致命伤痕,但那个骑士一直在大笑着,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可那笑声最终还是越来越微弱,直到化为近乎乌有的残片。这时砍红了眼的帝国士兵们才发现,被紧紧锁喉的壮汉士兵早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见证了什么不可思议。
骑士的上下嘴唇轻轻碰了碰,便垂下了头颅,和盔甲一般残破的身躯再也不能使出那恐怖的气力了。
“他在说什么?”一个小队长模样的帝国军士问一旁的士兵。
“他在说:吾神所见,我以北誓之名,将步入瓦尔格拉神殿!再见,格兰岛......还有……我的爱人……”
战场上死一般的沉默,再听不到刀剑激鸣与战士咆哮,只有北誓的战士从船上带来的渡鸦,在帝国士兵们的头上低空盘旋,发出令人不安的哀鸣。似乎诉说着诸神的怜悯。
贝尔哈拉城下,一片焦土,帝国的北方第一军团被活活打残,一千七百人的部队只剩下七百多人。唯一令萨德元帅与伊奇斯国王安心的,是北誓在贝尔哈拉城下留下了上千具尸体,却依旧没能攻克这一北海重镇。帝国与北海的门户,依旧被锁的死死地,一年半载之内,伤了元气的北誓没有大规模入侵的可能,但是,对于拉格纳伯爵和克雷斯国王而言,这,是一个永远提上日程的工作。
倘若帝国的贵族们见过格兰岛的土地是多么的贫瘠,有多少人希望在被饿死或等着被饿死之前够讨口饭吃,就会和北誓的首领们有着同样的认识:“贝尔哈拉沦陷,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