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好意思啊小妹，我今天有事在外面，你先等等，我已经叫楚智志出来给你开门了。”手机那头，中年妇女亲切的声音传入耳中。
张善馨礼貌地说了句没关系，便结束了通话，抬头望着雨幕中紧闭的大门。
保安亭的人坐在了里面，并没有注意到在外面撑伞等待的张善馨。
几分钟过去了，大门没有丝毫动静，里头一幢幢小别墅在雨的洗礼下，加深了一层蒙蒙的水雾，迎面吹来的风隐约带着水气，湿湿的。
张善馨想到什么地蹙眉，再等了一分钟左右，她走近保安亭，站在窗前跟门警说了几句话，门警前一两个周六见过张善馨，又听她报出了这个区住户的名字，便二话不说地放她进去。
轻车熟路地直奔目的地，张善馨再三劝自己千万别跟小孩子计较，虽然每次家教的时候，那熊孩子总搞出些幺蛾子。
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是不是？学习这东西可没多少个人天生就喜欢，更何况眼前这位含金钥匙出生，有颜值有智商的少爷更有资本浪荡不羁，只是懒了点所以成绩才不理想，他母亲不得已就请了家教。
然后这少爷不服气家人的安排，各种捣蛋给她添堵……
张善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不乐意学习干嘛找她麻烦？！有本事跟他妈理论啊，每次搞事情无非就想逼她走。
不不不，千万别跟钱过不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嘛，她就不信治不了他。
就拿这次事来说吧。
他妈叫他出来接她，他倒好，她都自求多福地送上门了，他还慢吞吞地开门，十分不情愿地懒懒道：“进来吧。”
张善馨半眯双眸地看着他进屋，用力将伞上的水甩干净，不冷不热地随口问楚智志：“我在外面等了好几分钟，为什么没出来？”
“你这不是自己进来了吗？”
张善馨把伞放在玄关时的动作一滞，沉默地换上楚妈妈早早特意放在那的拖鞋，后径自地朝客厅走去，放下包包，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地板上坐下了。
“限你五分钟内，拿出你需要补习的学习资料。”
背对着准备进卧室的楚智志，张善馨冷不胜防地来了一句。
楚智志冷笑，偏偏在里面磨磨蹭蹭了十几分钟，再拖拖拉拉地拿着几本学习资料往茶几一扔，啪的一声在张善馨的面前搞出大动静，似是示威。
“来吧。”楚智志见张善馨面无表情地瞄了眼那些书，一动不动，他内心顿时被一种恶趣味的感觉充斥着，乐得他大发慈悲地给她提了个醒。
“估摸你延迟了十三分钟，所以今天下课推迟十三分钟。”张善馨低眉淡淡地开口，拿过一支笔并翻着书本。
“卧槽！”敢情她刚刚没说话是在计算时间？！
“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爆粗。”
“……”楚智志暗然咒骂连连。
做不喜欢的事情，时间过得非常慢，在不喜欢的事中面对不喜欢的人，时间过得那叫煎熬。
楚智志由衷地腹诽。
“这题……”张善馨专注地一边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一边耐心地讲解。
然而多动的楚智志不但身体多动，连脑子里也不安分，胡思乱想天马行空六神无主，连张善馨讲完一题了叫他，他都没反应。
最后张善馨直接一巴掌拍向楚智志抖动的大腿。
那种爽爆的感觉，真是……火辣辣！
“神经病啊你！”楚智志一个激灵瞬间回魂，清澈透亮的墨瞳瞪得老大。
“电话。”张善馨淡然地指向座机，好似她除了微笑，再也没有其他的表情波动。
楚智志冷哼，起身朝液晶电视旁的柜子走去。
“喂。”拿起电话接听，楚智志蹙眉，不确定地瞄了眼来电显示，语气变得更不耐烦了：“我怎么知道是你，每次打回来都不同号码，我妈？你自己不会打电话去问吗？问我搞屁。行了，懒得跟你吵，挂了。”
一甩电话，楚智志嘀咕着走近张善馨坐的位置。
“你做这题，我刚刚讲过类似的。”待楚智志坐下，张善馨往他的眼皮底下移近了一本子和笔。
楚智志没说什么，提笔思考，从张善馨进门开始，他第一次这么乖顺。
看来刚才的那通电话，令他心情更加不爽了。有些人的反应就像楚智志这样的，心情越糟糕，表面越平静，行为越反常。
咔嚓——
玄关的大门从外面打开，一抹高壮身影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不等楚智志和张善馨看过去，那中年男人火冒三丈地吼道：“兔崽子，在电话里你什么态度？！有你这样对老子说话的吗？我是你爸！”
“有人在呢。”楚智志冷淡地提醒，本来想继续埋头做题的，谁知本子和笔被人快速地抽走，张善馨以迅雷不及掩耳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拿过一旁的包包起身礼貌道：“打扰了，我下周六再来。”
中年男人大概猜中了张善馨的身份，愣了半秒，反应极快地收拾了表情，亲和地应道：“辛苦了老师。”
而楚智志，挑眉地看见张善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脚跟都没套好鞋，就风驰电掣般地离开了是非之地，中途还差点忘了拿伞。
这小矮子，敢情不想惹火上身了……
楚父见外人已走，正要对儿子声色俱厉地说教一番，谁知转身一看，伴随啪地关门声，臭小子已经一声不吭地进了卧室。
“……”
当晚，如楚智志所料，两位家长并没有多日不见后该有的嘘寒问暖，母亲像鞭炮，而父亲是火苗，两人一触碰就噼啪噼啪地炸开了锅。
他们争吵的话题千篇一律，无非是母亲责怪父亲常年在外，家不顾儿女不管的，哪可能那么多工作，说来说去就是外面有人了。
而父亲生气母亲疑神疑鬼，血口喷人，他在外面辛辛苦苦打拼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耳根却不得清静。
楚智志不知道父亲有没有搞外遇，他只是觉得，父亲并不爱母亲，因为母亲的辛苦他是看在眼里的，而父亲却觉得这些是理所当然。
客厅的吵闹声不绝于耳，楚智志烦躁地敲键盘，准备登陆游戏，余光注意到的东西，却令楚智志的动作停滞了一秒。
想到什么，楚智志快速退了游戏。
晚上七点四十几分，楚妈妈轻轻地推开门，一脸疲惫地走近背对着她的儿子，声音嘶哑地温柔说道：“孩子，今晚妈妈不想做饭了，冰箱有吃的，你看煮面好，还是下饺子。”
楚智志的视线没有从作业本上移开，他不用看也知道，母亲肯定哭过，客厅里恢复了平静，八成那人愤然地离开了。
“嗯。”楚智志伸手拍了拍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安抚道：“我煮面，煮好的话，妈你记得出来吃点。”
楚妈妈眼眶一热，感慨地看着儿子渐渐宽厚的背影，半响哽咽道：“阿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