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当我和大姐推开病房的大门,和在陪床的满妈打了声招呼,看见在病床上熟睡中的奶奶,和上次见面时神采奕奕的她简直天差地别。
奶奶可能听到了我的声音,眼睛很艰难睁开了一丝缝,轻轻的唤着我的名字,声音虚弱到了极点。我好难受。
之前我们家十多口人少有地汇集坐在一桌吃饭的时候,我有些诧异。之后我和大姐去医院送饭的路上,我慢慢走在她身旁,她肚子里的小宝贝已经八个月了。
她告诉我今早我爸大伯大哥他们是叫了救护车从老家把奶奶接回来的,我才意识到这次奶奶病重的严重性。
我前天在学校的时候打电话给她,问她身体好不好,老家冷不冷,吃饭多不多。她笑着说一切都好,不用我挂欠。
骗子。
我记得几年前,也是在就这种充满药水味的病房,我送饭给爷爷,手里还拿着上次他叮嘱早带的都市报,然后生怕我无聊,就对我说你赶快回去吧啊。
我笑着说没事,我陪你会儿。
当我走的时候,奶奶送我到门口,我说你回去吧,外边冷。她说你走嘛。她的眼睛一直望着我的背影,当我走到转角回过头,她的目光一动不动。我心头百感交集。
过去的那几年生活让我面目全非,我内心孤僻,冷漠。
前年爷爷走的时候,五月的春风充满生机,却阴冷到骨子里。在回老家的车途,我想我要给奶奶一个拥抱。可当我走进堂屋看见她的第一眼,却嫌矫情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手足无措。我好恨我啊。
去年奈不何大姐结婚,她终于要上来喝孙女的喜酒。奶奶上来县城住的时候,饭桌上,我俩,我说你开的酸汤可比我爸的好吃多了。她笑着说,崽啊,你也自己学学炒菜,不然以后一个人的时候饿着了。我不以为然地说我又不经常在家,还没有吃粉来的方便,以后我就帮你洗碗。她无可奈何笑着摇了摇头。
后来在学校的我打电话给她,都说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穿衣服,好好活。她总哽咽的说她都知道,能活多久就多久,不行了就去找爷爷。我装作愤懑地说你都还没看到你这个孙媳妇呢,忙什么。她说我倒是很想看,就怕等不到这天了……挂了电话,泪水盈眶。
即使现在一个人了,她仍不肯上来和大伯我爸满他们住,可能她一辈子都在那个袅袅炊烟的小村庄习惯了,那里才能给她自由,她念念不忘屋背的那块翠绿的菜地,或许只有在那块肥沃的土壤才是她的归宿。
夜深人静,我又想起小时候大年三十上山祭桥,我也忘了是怎么不小心从那高高的田埂摔下来,人事不省。那年爸妈在外婆家过年。奶奶背着我往回家的路上跑,我在昏迷中听见她哽咽的声音,念着我爸的名字,说她怎么对得起他……
2018年,1月1日,我很奢求许了个愿,我只希望此刻在病床上的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