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硕可爱,喜欢听故事讲故事的小太阳,愿你一生温暖纯良,不舍爱与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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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出门买菜,路上遇到了两个熟识的奶奶,她们笑着与我打招呼:“越的长大了,认不出来了”我笑着回应:“哪有,是太长时间没见了,闲了去我家坐坐”
脑子里不断回响着的是,如果我的奶奶还健在,那么今天也一定会一起从那个大门,背着手,偶尔紧紧衣衫,说笑着出来,问我,中午要不要回后院吃她做的饭。可是,没有如果。这是奶奶离开的第四个年头,我依然很想她,依旧会看着她的照片哇哇大哭。
如果事无巨细的讲奶奶的生平,那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约七十载又一月,而且这并不是一个我能讲清楚的故事,毕竟我在她膝下将养不过二十二载。
听奶奶讲她小时候的故事,奶奶的爸爸是当时的会计,很会打算盘,就算在60年大饥荒时也未挨饿受冻。奶奶的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在那个人力就是财富的年代,也只有奶奶和老舅两个孩子。据说,奶奶是有过哥哥姐姐的,被老毛子害死了。奶奶应该是有很幸福的童年吧。很喜欢奶奶讲起她母亲时的神情,那是被宠爱着、保护着,永远可以撒娇的孩子模样。
从小女孩成为母亲后,无疑,她做的也很成功。那个时候在公社,大家要集体下田干活,晚上回来要给四个子女洗洗涮涮,有的时候,手会搓破皮,还会变得很麻。小小的个子撑起了大大的家。也很喜欢奶奶讲起她当母亲时的神情,那是被需要着、依赖着,永远可以撑起臂膀保护幼崽的温柔模样。
对我来说,奶奶作为奶奶,是最温暖的奶奶。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和她睡在一起。那是一张有着年头的、家里人自制的木床。她睡在外面,我靠墙睡里面。奶奶睡觉会打呼,起起伏伏、断断续续,但那么些年,我睡得无比心安。也因为这样,我最亲爱的另一个人,话不多的爷爷,委屈的躺了那小小床那么些年。这,就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奶奶心里装着很多人。家里每年端午节的粽子,都出自她一人之手。泡粽叶糯米,两只大盆,一张小板凳,两只手,一整天。上百只粽子在傍晚时分将它用柴火煮上,大概到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能出锅。奶奶会把我唤醒,我眯着眼睛,尝一个粽子,甜甜的、糯糯的。继而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对,就是大晚上吃完夜宵,不刷牙的那种。私以为这是一份儿独一无二的宠爱,因为在她疼爱的所有人里,我是第一个尝到的呢。
大一时,因为月经不调,要喝中药。药是苦的,回忆是甜的。奶奶每天早上很早就起床,为我熬药。咕嘟咕嘟、咕嘟咕嘟。睡到自然醒,就不洗脸,悠悠走回后面的老屋。奶奶告诉我,喝药要捏着鼻子一口灌,越是犹豫,就会越苦。后来的几年,身体依旧是那个鬼样子。但是,执拗地没有再喝过中药。因为,很少再有人那样,心甘情愿的花费时间与精力,为你咕嘟咕嘟、咕嘟咕嘟的熬出来一碗碗的药。
我知道,我清楚,我懂得。奶奶其实生了很多年的病,一把一把的药。她的身体不好,我一直都是知道的。但也因为,那是一些成年累月的难缠但却不会轻易致人死地的病。让我错以为她还能陪我很多年。可以陪我长大,看着我学业有成,家庭美满。她也总是说,等我小姑娘长大就好了,长大就可以照顾她,不枉这么多年来照顾我。等我小姑娘结婚就好了,就没啥遗憾了。
可我忘了,那些病痛,一日又一日,时时刻刻,慢慢腐蚀她的身体和意志。终究,她没有等到,我完全长大。没有等到,我孝敬她的那一天。奶奶走的前一周,她给我打电话说,等我五一回家,给我包饺子吃。我竟然那么天真的,掰着手指头,等着那顿饺子。
可是,到五一,我回家了。没有那个人。也没有饺子。等我。
也终于理解了《少年派》里的台词:“我猜人生到头来就是不断放下,但永远最令人痛心的,就是没有好好道别”。对的,我没有好好的、认真的同她告别,她也未曾给我留下只言片语。我后来很久很久没吃过饺子,听不得饺子。放不下,耿耿于怀。
奶奶走的那年,家里的草莓跟着她离开了,满院枯黄。那是我上小学时,一时兴起从同学家移栽回来的,她亲手种下,照料许多年。这两年,不知怎得,草莓重新焕发生机,就像不曾凋零过。归有光先生曾说“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如果,您不曾离开,多好。
在奶奶走后不到一年的时候,爷爷想寻新的老伴,我难以接受,觉得怎能如此凉薄,几十年风雨同舟不过如此。可是,看着那个满头白发、不善庖厨、终日孤独,同样善良辛苦一辈子的老人来说,我的感受未免太自私了些。他只是需要陪伴而已,有什么错呢。
在这四年里,在很多个梦里,她就像从未离开那般,在家门口,在灶台边,在摇椅里,等我回家。
我想,如果奶奶此时在我身旁,一定会打趣说“白天悠悠走四方,夜晚熬油补裤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