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
他出差归来,她满心欢喜,他却对她说,因为业绩不好,他被裁掉了。
她轻声安慰,没事,大不了改天去找你们那些同行兄弟喝喝茶唠唠嗑,凭你的本事,说不定能找个大公司哩。他当然知道这是她在刻意恭维他。
他回来的第二天早晨,她那只从花鸟市场买回来的小奶猫死在了笼子里。前一晚,他还略带着嫌弃调侃她,自己都养不活还要养猫。后来她才知道,花鸟市场售出太小太便宜的,基本上都是"星期猫",带病的,体质差的,也就是,根本活不过一个星期。她还是很悲伤。
又一个五月的星期三。早高峰正要换乘的时候,她收到了人事姐姐发在工作群的通知,说是大楼水电改造,要暂停办公,恢复上班时间待定。她心底升起一丝疑虑,却转眼又说服自己,刚好可以休息几天,之前工作不是挺正常的嘛。
然而一休息就没有了音讯,他说,你这公司大概率要黄了。她连忙问招她进公司的总监,得到的也是含糊其辞的回答,等通知啦之类,好在实习期的薪资并没有拖欠。
两个人双双失业,于是在漫长的等待中度过了五月。日子除了手头拮据,每天她买菜做饭,他在家上网听歌打游戏,偶尔还能像其他情侣一样互相调笑几句,倒也没有大的矛盾。
唯一的不快,在于5月底她回学校拍毕业照的时候,本来满心欢喜邀请他一同出席,期待他能像其他同学的男友那样,陪她见证和欢喜,陪她走完学生生涯的最后时刻。但他的回答是,我去有什么意义?
她知道不能勉强他。所以那天一如往常,默默挤地铁过去,再回来做晚饭,而他只字未提她的毕业典礼,或者论文答辩的事情,似乎那些事情存在于另外一个时空,与他无关。
而她,只记得典礼当天不少同学都有亲友,朋友,男友前来助阵,鲜花和欢呼,欢笑和激动,她看在眼里,却只能幻想他微笑出席,给她送上毕业鲜花的样子。
——新工作——
步入6月,在被迫搬回自己的私人物品,得不到公司的任何解释以后,她开始准备另找下家。
在一个"龙舟水"泛滥的6月早晨,前一晚失眠的她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去一家广告公司面试。本来她怎么都起不来,被他迷迷糊糊一脚踹醒,说,这都要面试了为什么不去?赶紧起床!
面试的中年男人据说是总监,圆脸圆眼看上去颇有几分李逵的面相,但讲起话来却形成强烈的反差,不知是被她的真诚还是底层的出身打动了,聊了一番之后,他说,那你端午节过后的周一就过来上班吧,这几天在家好好歇歇。
这是一份实习期只有3500的工作,而当年的她也不知道,她会留在这个公司这么多年。
——待业——
她的工作步入正轨,而他却日复一日沉溺游戏和手机,连同她讲话的次数都在变少。她们最多的话题,只不过是,今晚吃什么,和下班回家记得给我买……
广告行业,一入深似海。当她的工作逐渐饱和,那些项目横七竖八,文案遭遇催命的日子里,那些加班到深夜12点甚至凌晨的日子里,他能做的,似乎永远只是,清晨还在睡的懒觉,和深夜回到家的游戏厮杀。
对她初入职场的辛苦毫不在意,对她负担家务的崩溃毫不在意。她的情绪变化,她加班回来还得给他炒菜做饭的疲惫,他通通视而不见,反倒是,今天菜咸了,明天饭硬了,越发挑剔起来。
——花与桌布——
有一次下班回家她兴高采烈在地铁口买了5元一束的雏菊。她从小喜欢花草,这是她灰暗疲惫生活中的一抹希望。回去正开开心心插入瓶中,被他劈头盖脸一顿冷嘲热讽——
什么时候了还买花,装什么文艺小资啊,饭都吃不起了。顺带连玻璃茶桌上用来遮挡底层杂物的棉麻印花的桌布,也连带着一同接受他的疯狂羞辱。
看着被她尽力布置过的小屋,茶桌和写字桌虽然都铺了桌布,其实是淘宝最便宜的棉麻印花布料,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连锁边都没有的,谈不上什么花钱,这些解释他当然懒得听。她不知道他看不惯的是什么,只知道他莫名其妙的怒火越来越多了。
她有了收入来源,他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宴请——
他叫他的同行来家里吃饭。
听到这个消息的她,显然是开心的。待业宅家这么久,难得他有心意主动进行社交,还是需要她共同完成的,说不定他就此缓解心情,免得烦闷,她当然愿意。
吃过早饭就开始准备,收拾屋子,置办烟酒茶,按照他的吩咐买菜,回来一一准备好,排骨汤提前炖煮——他心情不错,空气里的香味让她恍然有了幸福的错觉。
一个高大身形的胖子进了门,开始与他谈天说地,从美业销售谈到国家大事经济形势,而她在厨房忙碌不停,还要时时注意不要让油烟跑到客厅,扰乱了二人的谈话。
炖排骨,红烧鱼,辣椒炒肉,土豆片,凉拌青瓜。家常的饭菜,让那个看起来强壮如牛的山东汉子连连称赞:你啊,虽然暂时没有工作,但你有这么好的女孩陪你,照顾你,真羡慕你!
他只是一笑,算是在外人面前有了些令人羡慕的资本,不过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回到二人的时空,他依然忽略她的努力,极其自我。
送走客人,她收拣杯盘,他坐在沙发上悠然抽烟。洗洗刷刷过后,他一把搂过她,说,今天你算是表现良好,今晚奖励你,说完手就急不可耐往她胸口伸去。她此刻并无心欢愉,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的拥抱她一回,难得,他有如此的好心情。
——琐事——
他心情好的时候,说话也轻快很多,没有带着刺,并且她也不会挨骂。
而心情不好,则千错万错到最后都是她的错,往左走不是,往右走更不是,恨不得,连呼吸都是错。
她也没想到他会因为一盘菜发飙。青椒炒香菇,她按照了山里的做法,并没有去掉把儿,直接切成了片。而他在看到这个菜的第一反应,就是骂她蠢到不知道香菇要去掉把儿。她只是解释,我们家种香菇很多年了,都是这样吃,他却大嚷,别拿你们山里人的做法糊弄我,我在外面再高级的饭店,人家都是要去掉把儿的!
你自己不也是农村家庭吗?为何你没有要求你的妈妈按照大酒店的标准做菜?一盘香菇,你不爱吃就少吃,又不是没有其他菜可以选,发这么大的火,不是挑刺吗?
最终他摔掉了碗,也不洗澡,直接去卧室睡觉。她哭着收拾一桌子饭菜,想到自己做菜的时候满心欢喜,如今却像个受气的下人一样,还得对他察言观色。
对,他一直骂的,就是她不会察言观色,也可以说,她不懂得在细节上足够取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