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因果报应就像是人的一味安慰剂一样,应验了就说看吧,之前干的缺德事遭报应了吧。
若是没应验,还另有说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若说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大抵在农村是可以常遇得见的。
农村里若真要说干净彻底的人大多是没有的,造嘴孽的大概要数不清了,造行孽的,是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
村里就这么大,摩擦总归是少不了的,谁家的水田水源之争,谁家的土地土矿之争,谁家的鸡鸭猫狗坏粮偷食之争,谁家的娃娃又爬上了谁家的果树之争,谁家的娃娃又争吵哭禳之争,总归是能争的不能争的遇上了都得争一争。
总归是城市套路多,农村故事多!
圆爷爷
圆爷爷今年快八十了,如今孤身一人带着三个读书的娃娃住在破旧的老房子里,房间凌乱得像是多年没人住似的。
平日里圆爷爷会去地里劳作,小孩子们上着学。
若要是在外的务工人员回乡转悠遇上这房子,是断不敢踏进这房子来的。
因为,阴森的可怕。
圆爷爷原是有些家人的,貌美的妻子,四个儿女,孙子孙子外孙外孙女一堆,可谓是三代同堂,福气满堂的存在。
圆爷爷原是个石匠,在我们那,早年石匠都是有些地位的,是个挣钱的手艺活。
圆爷爷媳妇,我们管叫圆奶奶。圆奶奶五官长得特别的俊,就算是临去了,也盖不住的美,想必年轻时是个大美人坯子。
听母亲说,圆爷爷家那个时候家里光景不错,说话做事都挺硬派风格。
我们家同圆爷爷家是同住一个院子的,我们家与圆爷爷家不同,穷得叮当响,属于几度过年家里都几乎接不开锅的那种。
大概是这种贫富差距,又大概是贫穷的人总要脆弱玻璃心一些,也或许是那时候的景况稍好的农家人总容易盛气凌人些,母亲和圆爷爷家是有些过节的,为着土地、灌溉稻田的水源、还有子女。
圆爷爷的好,母亲又同样记得,家里接不开锅的那两年,是圆爷爷在年三十送来了一块肉,家里没得大豆种子下地时,是圆奶奶送来的一升豆子。
对于母亲讲的他们之间的恩怨我是不知晓的,我印象里只记得圆奶奶待人很好,会带我去采蘑菇,采竹笋。圆奶奶可会采了,哪里有蘑菇,哪里能采到好的竹笋,圆奶奶都门儿清。
我小时候后是跟俊仔玩到大的,俊仔是圆爷爷的大孙子,圆爷爷很宠爱大孙子,常常能看到俊仔给圆爷爷掏耳朵拔胡子的温馨场面。
可不知是触了老天哪一块板子,家世光景开始日渐消落。
小儿娶妻到妻离子孤
圆爷爷的小儿媳是个云南人,她嫁到圆爷爷家时我已经开始晓事了。
小儿媳是圆爷爷家花钱买来的,给小儿子做媳妇。
小儿媳很勤快,也有着像其他人一样想把日子过好的上进心,但大多这种上进又寄托在一家之主的男人身上。
农村女人的勤劳是普遍的,虚荣也是普遍的。
在我看来,这种虚荣,男人应承了,就是使家里光景变好的动力;若是男人不应承,或是不能应承,便成了使家里光景往反方向走的拉扯力量。
至少,在家不和、万事怎能兴,这一条上是很应验的。
小儿子年轻时也折腾过钱财,做过鞋子生意,只是生意没成功,那一堆没卖出去的鞋子成了家里阁楼尘封的一堆堆大箱子。
生意失败后的小儿子回归了不稳定的打工生涯,虽是辗转,但好歹吃饭不愁。
娶了媳妇后的小儿子一家是有幸福了几年的,在那几年里,小儿媳接连生了三个娃娃。
新婚的热情退却,柴米油盐的琐碎,愿想与实际的矛盾冲突,磨灭了俩人的激情。
夫妻俩就是在这样的矛盾中,迎来了属于他们的第四个小生命。
小生命的出现,并未能拯救一地鸡毛的生活。
许是日子太苦,外面的钱太难挣,男人的心总归要有消遣的地方来暂时把苦放下。
小儿子原有的癖好也日渐恢复原貌,抽烟喝酒,打牌赌博,无一落下,偶尔接个补锅的活挣点钱。
小娃娃还没满周岁,一次夫妻大吵后,小儿媳丢下了四个娃娃,独自踏上了回云南的路。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失了媳妇的小儿子也离家出走了,四个娃娃留给了家里的两个老人全权抚养。
头两年,小儿子还会寄点学费回来,再后来,索性连人都不见了。
大儿媳跟有钱人跑路,大孙子失心疯
圆爷爷一家都是高颜值,媳妇高颜值,生的儿子也都是高颜值。
帅气的大儿子在外务工时娶回来的也是个大美人坯子,颜值不输圆奶奶。
大儿媳高的不止颜值,还有情商和智商。
在我们家还在为学费吃土的时候,俊仔家就已经开起了商店。
俊仔是圆爷爷的大孙子,也圆爷爷大儿媳唯一的儿子。
从主意到路段选定,基本上是俊仔妈妈的意思,俊仔爸爸是支持者。
商店的打理也是俊仔妈妈一手操持的,还管着两个读书的孩子。
俊仔还有个长他两岁的姐姐,姐姐从小也是长得特别的峻峭。
与俊仔不同的是,姐姐要比俊仔跳脱得多,也常常会反抗爷爷对待他们俩时的偏心,一张嘴能说会道,常常是嘴上赢了,身上输了,少不得爷爷一顿揍。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小,都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直到家里开上商店时,姐弟俩才回归跟母亲一起的生活,也是为着照顾他们读书方便。
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有结果的,人算不如天算也是常有的事情。
而人又大抵是脆弱不堪的,不论是愿想的破灭,还是金钱的短缺都能带来致命的灾难。
经营了几年的商店未见起色,娃娃们的读书也是没能如愿有好的成绩。
商店关门了,娃娃们走上了打工或是学徒的道路。
俊仔爸爸还是在外打工,俊仔妈妈放下商店,做起了跑乡路段的售票员。
俊仔姐姐嫁的很早,出去务工没两年就出嫁了,据说嫁得还不错。
俊仔自己学徒后也开始了本分工作。
看似步入无虑之忧的家庭,其实早就已经裂缝成渊。
眼看子女都各自不用操心了,俊仔妈妈不再委屈,而是选择了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生活。
俊仔妈妈在售票生涯时,遇上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体贴、懂些浪漫,是客运公司的站长,对俊仔妈妈很是照顾。
俊仔妈妈跟男人走后,村里风言风语开始盛行,什么难堪不入目的话都有,描绘的有声有色,仿佛各自都安装了监控亲眼所见似的。
本就温室里被爷爷宠大的文静男孩,又正直青春期的俊仔,无法摆脱那些恶语的阴影,更无法接受母亲抛弃父亲和自己跟别人跑了的事实。
他无法处理和化解自己内心的不解和矛盾,想着想着还是想不通,日子一长,人就不对劲了,时常自言自语,别人叫唤都不能知道。
老实的父亲和年老的爷爷奶奶,除了对母亲事件哀叹,咒骂和怨怼声,对大孙子的情况更是不知晓如何处理,只是听之任之。
可怜了好好一个年轻小伙子,就这样彻底陷入了失心疯,后来谁也没再见过俊仔的身影。
不堪变故的媳妇也痴呆而去
大媳妇走后,大孙子疯了,大儿子也是日渐落魄,自任堕落起来。
原本还有大儿子一家稍微可以帮衬的两个老人,如今却只剩两把老骨头硬扛了。
圆爷爷是还有两个女儿的,大女儿也嫁的贫困,心有余而力不足;小女儿倒是家里境况不错,是做小生意的。但终究小女儿有自己的家庭要管顾,能给的也有限。
原本好端端的家,如今都败落了下来,人没了,家也不像家了。
不堪变故的圆奶奶,在坚挺了几年后,还是承受不住,进入了老年痴呆,那年圆奶奶七十出头。
自圆奶奶痴呆后,家里就没人收拾了,若有客人,恐怕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
孩子们都还这么小,最大的也才刚读完小学,可怎么办啦。
邻里邻居眼看着艰难度日的圆爷爷一家,除了叹息也只是叹息。
倒是外出务工的年轻人回乡时,听自己家里人说起圆爷爷家的难处,都会掏出一两百块以表一点心意。
虽只是杯水车薪,但老人家和孩子们能多吃上一顿肉也是好的。
圆奶奶就这样痴呆了几年,终究还是走了,留下了尚未知事的小娃娃们,以及行动已渐困难的圆爷爷。
圆奶奶去世时,依然未见小儿子的身影。
再见小儿子是孙女被卖时
这一年,娜娜14岁了,已经是知事懂事的年纪,可面对家里的光景,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帮着爷爷干干农活,照顾家里弟弟妹妹的生活。
娜娜念完小学就没读书了,一是送不起,而是娜娜念书也没有特别厉害。
如此烂包的家里,一个正直青春期的花季少女,心理如何平衡自己尚是难事,又如何能丢下一切只想学习呢。
小儿子终于回来了,还是那个流子模样。
娜娜看到已是几年未见的父亲,说不出的心底涌动,却终没在脸上表现出来。
很多事情不是她小小年纪能够理解和想得通的,更不是她能够处理和掌控的。
父亲回来没多久,说媒的人就上了门。
父亲很是高兴的接待了媒人,有说有笑,很满意的送走了媒人。
就这样,娜娜被这个未尽养育之责的父亲单方面决定出嫁给了邻村的一个长她十岁的男人。
说是出嫁,不如直接说是卖到男人家。
没有婚礼,没有嫁妆,没有喜宴,父亲拿了钱,就算是嫁了。
这钱一分也没有进圆爷爷的口袋。
拿着钱的父亲第二天就又离开了家。
爷爷只能乖送着孙女,入了孙女婿家,临了嘱咐:好好待她。
写在最后
圆爷爷一家的遭遇,总能刺痛邻居们的心,但凡说起无不可怜一声。
临了也不忘加上一句,圆爷爷年轻时恶呀,也是作孽啊,也是报应啊。
世上真有那么多报应吗?
非也,所谓报应不过是人无知和欲望交织的结果。更多的还有很多偶然的因素。
圆爷爷一家的悲剧,不是必然,也是必然。
就算圆爷爷年轻时凶恶过,若是子辈孙辈但凡有个有出息,圆爷爷不至于如此凄苦。
若是圆爷爷和子辈孙辈但凡有一个遇到困难事件和人情,能够开悟去化解,圆爷爷一家不至于如此悲苦。
若是……
说一千道一万,无非是人性之鄙陋,生出悲苦之果实而已。
而无知是生出鄙陋的最大根源,若要追本溯源,谁也逃不过罪人的帽子。
不能修身,何以育儿?不能育儿,何以齐家?
书不能不读,心不能不悟,人不能不勤,心不能不坚。
匮乏的不只是悲剧发生时,更是在悲剧发生前,缕缕脉络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