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时》
第一章 雾里看花
清晨的雾像粘稠的棉絮，裹着老旧的巷弄。林夏缩了缩脖子，把书包带子往肩上提了提，踩着满地碎瓷片往学校走。她的球鞋在积水里溅起水花，裤脚沾着斑驳的泥点。
"林夏！"班主任在走廊叫住她，手里捏着一封皱巴巴的信，"这是你写的？"
粉笔灰在阳光里漂浮，林夏的指尖突然发凉。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刺痛她的眼睛——那是昨天帮同桌写的情书，署名却被改成了她的名字。
教室里炸开哄笑。林夏攥紧校服下摆，听见后排男生阴阳怪气的口哨声。就在她想夺门而逃时，教室门被踹开，顾言倚在门框上，指尖转着篮球："吵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林夏煞白的脸，突然把篮球砸向起哄的男生。"再让老子听见一句，你们几个就去操场跑圈。"
那天傍晚，林夏在天台捡到被撕成两半的情书。顾言倚着栏杆抽烟，火星在暮色里明明灭灭。"要谢就请我喝汽水。"他把烟蒂扔进垃圾桶，露出痞气的笑。
第二章 雾起云涌
林夏开始频繁在图书馆遇见顾言。他总坐在靠窗的位置，校服拉链松垮垮地耷拉着，书页间夹着银杏叶书签。
"你怎么总看《追忆似水年华》？"林夏终于鼓起勇气搭话。顾言的钢笔在纸上顿住，喉结滚动："我妈喜欢。"
他的母亲是市医院的主任医师，常年在国外进修。林夏想起自己酗酒的父亲和卧床的弟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平安夜那天，林夏在储物柜发现一条灰色围巾。毛线有些松散，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新手织的。她攥着围巾冲进雪地里，看见顾言正和一个穿貂皮大衣的女人争吵。
"我不要你的钱！"顾言的声音被风雪撕碎，"你除了给钱还会什么？"
林夏躲在树后，看他通红的眼眶，突然想起上周在医务室，他偷偷把退烧药塞进她的书包。雪粒子打在围巾上，她把脸埋进柔软的毛线里，尝到咸涩的味道。
第三章 雾锁楼台
高考前三个月，林夏的弟弟病情恶化。父亲摔碎酒瓶，醉醺醺地吼："读什么书？赶紧去打工！"
林夏攥着医院缴费单，在雨夜里走了三个小时。当她浑身湿透地撞进教室时，顾言正在讲台上分发复习资料。他的目光扫过她溃烂的膝盖，突然抓起外套："跟我走。"
他们翻墙逃到游戏厅。顾言把林夏按在街机前，塞给她一把游戏币："赢了算你的，输了我买单。"金属摇杆在指尖发烫，林夏盯着屏幕里横冲直撞的赛车，突然笑出声。
那天傍晚，顾言带她去天台。晚霞把校服染成血红色，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演唱会门票："下周苏打绿的告别演出，一起去？"
林夏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的霓虹。她想起弟弟的透析单，想起父亲的谩骂，想起抽屉里未拆封的诊断书——肺癌晚期，三个月。
第四章 雾失楼台
高考前夜，林夏接到医院的电话。她跌跌撞撞跑出门，在巷口撞见醉醺醺的父亲。"赔钱货！"他扬起巴掌，林夏眼前一黑，摔进臭水沟里。
顾言找到她时，天已经亮了。她蜷缩在墙角，校服沾满呕吐物，准考证泡在污水里。"起来！"他拽着她的胳膊往考场跑，"还来得及！"
考场门口，林夏的父亲拦住去路："考什么考？你弟的手术费还没着落！"顾言把林夏推进考场，转身一拳砸在男人脸上。
"你凭什么决定她的人生？"他的声音在晨雾里发抖，"就因为你是父亲？"
林夏坐在考场里，听着外面的喧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染红了草稿纸，她想起医生的话："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肺部。"
第五章 雾散终有时
林夏没能参加高考。她住进医院，每天在化疗中昏睡。顾言总会在傍晚出现，带着她最爱的草莓奶昔，絮絮叨叨讲学校的趣事。
"今天班主任又发飙了，说我们班高考成绩倒数第一。"他把吸管插进杯子，"你猜怎么着？我把成绩单贴在了校长办公室。"
林夏笑出眼泪，伸手摸他的脸："你怎么这么傻？"顾言握住她的手，突然沉默。他看见她腕间的静脉注射管，像青色的蜈蚣。
演唱会那天，顾言推她去天台。远处的烟花在夜空炸开，林夏靠在他肩上，轻声哼着《再遇见》。"如果有下辈子..."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想做一棵树。"
顾言没说话，只是把围巾重新给她系好。夜风掠过天台，带起几片枯黄的银杏叶。
第六章 雾散终有时
林夏走在深秋的校园里。银杏叶铺满石板路，她想起顾言总爱踩碎落叶，听那清脆的声响。
"林夏！"班主任在走廊叫住她，"有人找你。"
医院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顾言躺在重症监护室，浑身插满管子。他的母亲红着眼睛告诉她："他为了筹手术费，去黑市赛车..."
林夏的指尖抚过他的脸，摸到冰凉的呼吸机。她想起那年平安夜，他在雪地里吼出的话，想起天台上的晚霞，想起未拆封的演唱会门票。
"顾言，"她趴在床边，"我把围巾织好了。"
窗外的银杏叶随风飘落，在玻璃上撞出细碎的声响。林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珠溅在洁白的床单上，像绽放的红梅。
第七章 雾散终有时
十年后，顾言站在樱花树下。花瓣落在墓碑上，他轻轻拂去，把《追忆似水年华》放在墓前。
"今年樱花开得特别早。"他对着照片里的女孩笑，"你说想看的演唱会，我每年都会去。"
风穿过墓园，带来熟悉的柑橘香。顾言摸出泛黄的围巾，想起那年冬天，她在雪地里奔跑的背影，想起她临终前塞进他口袋的纸条："来生，我要做你窗前的树。"
樱花纷纷扬扬飘落，顾言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转身时，阳光刺痛眼睛，他看见穿着校服的少女逆着光走来，手里攥着银杏叶书签。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