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闪烁,车子来来往往,红男绿女,面目模糊。四月的春天,夜里依然微凉,然而躁动的荷尔蒙驱使,我们都换上了清凉骚气的夏装,仿佛要挥发掉这积攒了一个冬天的,生动的青春,不安的肉体。
掐断第十二个无人接听的电话的时候,我在想,我和陈若白完了。
第五杯酒快要见底,烟还剩下四支。四,好数字。我前面的男女旁若无人的调情,男人把手伸入女人裙底的时候,我抽着烟,目光移向吧台。敞开一夜心扉,开房,归于陌生人和一起生活一段时日,日复一日的上床,归为陌生人,难道二者之间有区别吗?这世上的情爱想来都是为了取悦自己,以所谓爱情的名义,未免让人发笑。
有个长相斯文的男人坐到了我前面。请问,我能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老套,实在老套,可惜了一副看上去读过很多书的脸。我请你喝酒,加冰吗?
唔。手机啊?不借。我待会儿要给男朋友打12个电话。喝酒?不用了,我喝完这杯要回家。
对方悻悻然。我拿着手机,开始拨陈若白的电话。都说12是个轮回,那就再轮回一次好了。现在的人,就是太喜欢换新的,衣服要换新的,车要换新的,爱人也要换新的,性伴侣就更不用说了。
你这人总是前后矛盾,我身边的人都这么说。说人际关系虚伪又复杂,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在,却又去交新的朋友;说爱情和婚姻的本质都让人失望,根本就不该抱有期望,却又长久守着一段远距离的感情。也许是我还对自己抱有期望,在努力的自救吧。
远距离的感情,嗯,有些人谈起恋爱天天在身边,可是眼睛和心呢,也天天在一起吗?我回想起上一次和陈若白在一起,我们在机场告别,说了好多次再见吧,两个人却都看着对方不动。回去的地铁,仿佛是从一个充满着魔幻和放空的世界穿越回现实。
一个人的世界,做一些琐碎的烦人的事情,为了生存,与周围的人有礼貌而疏离的相处,这算是蛮不错的,倘若有一些无理的人蛮横的闯入,指点你如何生活。这简直戳破了人生孤独而优雅的美梦。人生,本来就是幻乐一场,可总有一些人好为人师或是太较真了,认为只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才是政治正确。所以我们如此需要另一个人,需要性或者需要爱,一起去对抗一些焦虑感,一些孤独感,暂时逃离现实世界,飞上云端,或者低空飞行,让心飞一会儿,让大脑飞一会儿。
可荷尔蒙容易过期,爱情也容易过期。第十三个电话直接被掐断。
古人云,向来百无一用是深情。可是深情这种奢侈无用的东西,成年人,经过一轮轮滥情的损耗,哪里还会有呢。我们唯一会日复一日明白的,无非是世界的通行证,钱很重要罢了。
还剩最后一支烟的时候,我结账出门。晚上12点,人群在12点的夜晚最热闹,在深夜2点的夜晚才最孤独。身体是很容易被慰藉的,灵魂要被慰藉的服帖却很难。
一个人,卖花的小女孩不凑过来,乞讨的老人却还是会凑过来的。她尚未开口,我把口袋里的巧克力和手上尚未开封的牛奶放入了她的那个掉漆的铁制的碗里。
附近的大学情侣谈起恋爱来很纯情,看午夜场电影。
打车到家,矫情感浮上来,自觉落寞到尽头,被全世界抛弃。灯下抽着最后一支烟。一个人穿过夜晚的薄雾走近,掐灭了我的烟。
这位陈先生,75小时28分钟前我们见过,5小时42分钟前你距离我812公里,突然来访很不礼貌。
在这儿等你很久,想你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