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昏到黑夜

红晕被黄昏硬生生地拉长挂在天边,窗边矮胖的仙人球又多了个黑瘦的躺在窗台上的兄弟。我瞟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五点三十一分,还有二十九分钟才可以下班。我可以五点五十离开办公室,上个洗手间,去其他办公室再窜一窜,慢悠悠地走到一楼打卡,嗯,时间差不多。

我打开放在右手边的保温杯,轻泯了一小口,一朵菊花不情愿地漂到我的嘴边,被我的牙齿紧紧锁住。我害怕它会逃走,便瞬间将它颠在了我的舌头上,吞了下去。

低头刹那,我的目光停在了“丰满”的垃圾桶上,手也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当手触摸到冰冷的塑料袋,我又停了下来:明天再倒吧,还能装得下!随即又将手收了回来。

坐在我面前的大学毕业生小李刚麻溜地收拾完东西,现在正拿着小镜子与化妆盒一个劲地往脸上抹,看来今晚又有约会等着她。

小李是我们办公室里面唯一的年轻女孩,一头黑长发垂至腰间,硕大的眼睛上戴着一副黑色圆框眼镜,最要人羡慕的是她那嘴唇,丝毫不用口红来修饰。要说她身上的缺点,那只能是她整日苦恼的皙白皮肤上尚有的点点红色吧。

小李看着我害羞地笑了笑,问到:“罗姐,我脸上的痘痘看得很清楚嘛?”

我点了点头:“很漂亮!”

“真羡慕你们,脸上没有痘痘!”小李咧着嘴,对着粉红的小圆镜,将自己的脸蛋摸了又摸,看了又看。

现在的年轻人,说话完全不考虑老年人的感受。我打算在心里暗自数落小李一番,但看着她俏皮的表情,又不忍心继续下去。

我随后问她是不是要走,想让她帮我把垃圾带下楼去。话音刚落,坐在我后面的五十多岁的“杨书记”将自己的垃圾袋在电脑上头晃了晃,右边同样上五十的马姐姐把垃圾袋取了出来放在脚边,转头继续涂她血一般的指甲油,还用老者的智慧教育到这个年轻人:“小李啊!化妆,你要向你马姐学,你那样太淡了,化了和没化一样。你别不好意思,下次直接问你马姐昂!”小李点了点头,把镜子往包里胡乱一撇,快步将我们三位“老者”的垃圾袋一把拽住,“蹦”出了办公室!

小李前脚刚走,马姐就站了起来。

“我就先走了,你们等会记得锁门!”马姐跨上她的大红皮包,“哒哒哒”地跺出了门。

我转头看了眼“杨书记”,他向我挥了挥手:“我还有点事,你先走吧!”随即又低下了头。

老杨每天都最后一个离开。我和马姐的办公桌无论有多乱,到了第二天都是整洁的。

回到家中,灰暗的天上隐约探出了弯钩,门前玩耍的孩童也都一个个跑回了家。夜,即将成为主角。

我胡乱地扒了几口饭,走上楼,躺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我也不知道电视中在说些什么,只是灯光忽亮忽暗,屏幕里人来人往罢了。

“现在的电视剧啊,可不比当年了!”我自言自语到。

窗帘被我拉得死死的。

我起身接了一壶水,将几片菊花撒在平静的水面上,接上电源,静静的等待着“轰轰”声的停止。

手机铃响了,我猜是丫头打来的。

进入大学的儿子与以往一样,少有主动打给我和他爸的时候。他为了让我们省心,无论发生什么,除非是生活费没了,又或是需要衣物上的“赞助”,不然绝对不向家里诉苦。我有时想拨通他的电话,顿了顿,又将号码摁了去。丫头不一样,整日叽叽喳喳的,有话没话就往我手机上打。今日打电话买零食,明日发短信买漫画书,隔三差五还有老师告状。寒来暑往,“清闲”了十年,又“嘈杂”了十年。

果然是丫头打过来的。

我还没开始说话,电话那头的哭泣声就先传了过来。

“怎么了?”对于有事没事就哭的她我是非常耐不住性子的,所以我的语气特别急躁。

她顿住了,接着抽泣着祈求我到:“你帮我交三十块罚款好不好?”

我一脸不理解,好端端的,怎么又教罚款?

“我把玩具带到班上去玩,老师说不准,把玩具没收了,还让我交三十块罚款!”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她还是没有长大!还好没有长大!

我答应她交罚款,并叫她在家听话。她嘻嘻哈哈地答应得很好,但我知道她难以做到。挂电话前,她特别叮嘱我到:“千万别告诉老爸!”

为了生活,我们一家人被拆散到三个地方。儿子在外省上学,老公,婆婆在市区陪着女儿上学,侄女和我在县城工作,公公放心不下我们,留在了县城。

我找到了女儿的班主任,交了那三十元罚款。即便我有千万个不愿意,但为了女儿能在班上过得好一点,我还是交了,并且诚心感谢老师的教诲!老师点了收款后,就一句话也没说过。我笑了笑,删除了与她的聊天记录。

我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儿子和侄女,平日不正经的儿子显得异常愤怒,在我们三人的聊天群里破口大骂。我没有阻止他说脏话,因为我也想说,倘若回到二十年前,这种事情发生在儿子身上,我会二话不说把老师骂一顿,提着儿子的书包就走,然后换一个学校。如今的我已没有太多的精力去与老师争执,去寻找新学校。所以我只是静静看着脏话布满屏幕。

侄女也很愤怒,但她显得就较为理智。参加工作后的她变化了很多,身上的稚气褪去得一干二净,成为了一个漂亮的大女孩。

儿子骂了一段时间后也就停了下来,可能他累了,也可能参与到年轻人的手机游戏中,或者是沉浸到与某个女生谈天说地的快乐中。

我现在不反对他谈恋爱。他老爸十九岁追的我,那时的我十六岁。

我干脆躺在了床上,从左手边的床头柜中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上了四十岁后,这本成为压箱底的玩意,每个月都会被我捣鼓出来好好擦拭一次。

我像往常一样抚摸着它。

我打开了那本册子。

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和一名清秀帅气的男子相拥在一起,对着镜头甜蜜的笑着。册子中的一切都是关于他俩的。

真羡慕,他们的皮肤那么好。

随着册子翻动的沙沙声,我起了困意。

我发了个朋友圈:“去大理!”接着,闭上了眼。

……

我感觉脸颊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压了一下,我开始从熟睡中清醒。我慢慢地睁开紧闭的眼皮,眼前的人影在黄色床头灯的照射下略显得有点儿模糊,但我没有丝毫的不安,相反,我十分喜悦。我揉了揉双眼,身旁站着的那个册子中清秀帅气的男子正看着我微笑。

“被吵醒了啊?”他依然笑着。

我强忍着自己的喜悦,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并发出“嗯”的懒惰的声音:“怎么回来了?”但这明显的笑容,那位男子应该已经察觉到了。

他把天花板上的灯打开:“起床收拾东西!”

“收拾什么东西?”我愣了好一会儿!

“行李!”

“去哪儿?”

“去大理!晚上11点半的飞机,我们赶紧开车过市区!”

“那我给领导请个假。”

“26年前,你向老师请假了嘛?”


1995年,有个清秀帅气的男孩在某天突然来到了一所大专学校,他指着一张照片对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孩说到:“我们去这儿玩吧!”

女孩问到:“这是哪儿?”

男子说:“大理!”

“走吧!”

“你不用向老师请假嘛?”

“不用!”女孩一把将男孩的手抓住,奔跑着,出了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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