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然雪婵
01
在我们家众多亲戚里，每逢过年去串门时，我最喜欢去的就是小姨家，她烧得一手色相味俱全的好菜。
每次春节假期的前几天，她都会在微信上问尚在深圳还没回老家的我，想吃什么，她好提前去准备。
等到大年初二，我去她家的厨房一看，各种蔬果、肉类都已经洗好切好，整整齐齐放在厨房的置物架上，都是一众亲戚爱吃的菜。
而后，她便开始忙碌起来，姨父也全程都在厨房打下手，偶尔也露两手做个拿手菜。
我有时偷偷从玻璃制的厨房门望进去，他俩配合默契，在等水开的间隙偶尔说笑，姨父在做菜时，小姨就拿着抹布抹干灶台上的油渍以及残留的菜叶和肉渍，将不小心洒在地上的汤渍处理干净。
所以在任何时候，小姨家的厨房总是干干净净的。
她总说，在一个整洁干净的厨房做菜，心情都会好许多，做出的菜也更干净卫生。
等到最后一个菜上桌，满桌子的活色生香让每一个人都垂涎三尺跃跃欲试。
并且，厨房里也已经恢复到之前的窗明几净，只余淡淡的烟火味。
悠然想起高三那年，因小姨家就在学校旁边，故而那一年我都寄住在她家。
为高考冲刺的那段时间，每次回到小姨家，总能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的营养餐，和厨房里那道忙忙碌碌的身影。
那时候表妹还很小，姨父只要有时间，在小姨做菜的时候，他总会在厨房打下手，择菜、剥蒜、洗菜、切菜，和小姨聊聊公司发生的趣事，而后两人哈哈大笑。
饭菜上桌，小姨家的饮食一向讲究荤素搭配，因顾及我念书辛苦，小表妹尚在长身体，因此桌上的菜品总是很丰盛。
他们一家三口加上我，大家聊聊趣事，听小表妹奶声奶气地讲着她在幼儿园发生的故事，席间其乐融融笑声不断。
他们的感情一向很好，几十年的相依相伴融入寻常的烟火气里，就是一场天长地久的细水长流。
后来上大学以及现在参加工作，我仍会时不时想念那一年和他们一家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以及那间永远窗明几净弥漫着淡淡烟火味的厨房。
那时我便觉得，厨房的温度就是这个家庭的温度。
厨房是一个家庭里最温暖最有生活味儿的地方，有时候看一个家的厨房，就可以看出这家人的生活习惯和生活方式如何，这家人的夫妻关系和亲子关系如何。
一家人的饮食和健康都系于那间小小的厨房，正因为有了厨房里的柴米油盐，操刀忙碌，才会有饭桌上的活色生香，其乐融融。
家外奋力打拼百般周旋，家里笑语盈盈美满和谐，那才是一个家最大的福气。
02
初到深圳工作时，在网上找合租的房子，我结识了陈微微，并同她做了室友。
我们找了个两室一厅独立厨房洗手间的房子，房租平摊。
我那时跟着项目组南征北战，出差的日子远远多过在深圳的日子，更别说有什么下厨的机会了。
微微则是朝九晚五按部就班地工作，于是多了许多时间研究菜谱，在厨房各种倒腾。
她从不吃外卖，一般都是自己做着吃。
在阳光洒满房间的周末，她系着围裙，娴熟地将一只乳鸽洗净，配上一些中药材，细火慢炖；
或于晨间，做好香喷喷的三明治和煎蛋，在新买的青花磁盘上摆成一个好看的心形，再将买来的新鲜草莓和苹果切块，细心摆在果盘里，淋上酸奶；
或于下班后，我风尘仆仆归家而来，桌上就已经摆满了红色的龙虾，翠绿的青菜，冒着热气的汤和一盘色香味俱全的宫保鸡丁，她从厨房走出来脱下围裙笑意盈盈地唤我吃饭。
有她在的时间，厨房里总是一尘不染，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火味，但那味道，在只身漂泊的这座城市里，又是那么让人莫名地亲切和心安。
我那时就在想，到底什么人能有如此福气娶到这样的女子。
一年后她遇到了她的老公。
而她嫁给老公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她老公家的厨房。
那时她老公正在创业，公司虽已上轨道，但还是有很多杂事需要他亲力亲为。
微微原以为如此忙碌的他应该不懂得照顾自己，不会在家做饭吃饭。
却在第一次去他家时见到了他家放了满满食物的冰箱，和干净整洁的厨房里一应俱全的餐具刀具以及厨房惯有的淡淡烟火味，她便知道，这个男人也同她一样，会好好吃饭，会热爱生活。
她说，她就是在他脱下上围裙将最后一道汤端上桌的那一刻，做下了这辈子最重要的决定。
几年后他们攒钱付了首付在深圳买下了一个三居室，应夫妻俩的要求，将厨房扩充。
我去他们家做客时，首先便参观了他们的厨房。
厨房面积稍宽敞，俨然一个酒店后厨，透过玻璃门的橱柜，可以看到泛着莹莹光泽的各种餐具。
厨房还是一贯的干净整洁，也依然弥漫着微不可闻的淡淡烟火味。
那次，夫妻俩共同下厨招待了我这个前室友。她说，无论他多忙，总不忘跟她一起下厨，一起吃饭。
这几乎成为他们生活中的一种仪式。
他说，再忙都要好好吃饭，经常给家人做做饭，一起干干家务活，这才是享受生活。
那样一间窗明几净的厨房里，他们共同洗手作羹汤，共同将他们浓浓的爱意烹调进这人间五味，让这个小小的空间，也让这余生漫长的几十年，都有了生机和温度。
所以不管是在狭小的出租屋，还是在自己的居室，厨房都是反映你的爱和生活态度的一面镜子。
一个能早起为自己为家人做各色早餐的人，一定比一个早上习惯睡懒觉赖床或者干脆不吃早餐的人更懂得取悦自己、取悦生活。
而下班后，能坚持为自己为家人下厨的人，一定懂得从繁忙冗杂的工作中抽离，懂得在忙碌和悠闲中切换，不会让一身的戾气和疲累牵连到家人。
就像酷爱厨艺的黄磊说的：
你疲惫、忧虑、烦闷，甚至找不到意义和方向。此刻，走进厨房，系上围裙，锅里的水开始沸腾，你的心情也随之升腾。食物无法帮你真正解决烦恼，而你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知道，你只是需要这一餐饭的放空。
因此，这样的人往往更懂得如何调适自己的情绪和状态，拥有从容淡然的好心态，把厨房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变成生活里的琴棋书画诗酒花，这便是一个家最大的福气。
03
前几日读陆游的诗词，发现他不仅是诗人，还是一位烹饪技艺高深的大师。
在他的诗词中，咏叹佳肴的足足有上百首。
一次，他就地取材，用竹笋、蕨菜和野鸡等物，烹制出一桌丰盛的佳宴，吃得宾客们赞叹不已。
他还用白菜、萝卜、山芋、芋艿等家常菜蔬做甜羹，引得江浙一带居民争相仿效。
于是他家厨房总是三天两头有慕名而来的食客，也吸引了众多厨艺爱好者过来切磋研究。
他还常常亲自为爱妻下厨，并且非常注重烹饪原料的新鲜优质。
到了晚年，在饮食上他更为讲究，基本不吃荤腥，常年喝粥，他认为喝粥可以强身益气，延年益寿。
他之所以能够活到八十多岁高龄，同他吃粥与晚年基本吃素有一定的关系。
你看，如陆游一般，长寿的秘诀就全藏在了厨房里的那个小小灶台上。
我们靠五谷杂粮和肉食果蔬供养五脏六腑，而厨房则是汇聚一家人精气神的所在。
加班很晚回到家，饥肠辘辘之时，还有什么比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咣当声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来得更治愈的？
不仅如此，一个温暖、有烟火气的厨房，一顿好的饭菜，凝聚的是人气，可以促进家人之间的互动和感情，更是一个家庭的福气。
我想起汪涵回忆起他与杨乐乐一起下厨时的一个细节说的那番话：
翻炒就是情感的升温，糖醋就是情感中的蜜意，做一碗面条何尝不是柔情。
所以我们穷尽一生追求的细水长流的爱，其实就一天天地融在这间小小屋子里，藏在我们共同织出的这一道道热闹而温馨的人间烟火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