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说的是一篇童话,你可以说这是一个有教育意义的故事,是一个同性爱情故事,是一个无私王子胸怀天下的故事,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个黑暗凄惨的现实故事。
我很少见哪一个作者可以把一篇童话里穿插的情节和人物安排得像这样丰富细腻,也从未见那一篇童话可以让美学、道德、政治都有话可谈。一点感触,以下:
一、同性爱情
一只为了跟芦苇谈情而掉队的燕子,错过了和同伴飞去南方的机会,落在王子脚下避雨,帮助王子实现愿望,却爱上王子从而放弃了心心念念的南方,在寒冷的冬夜里亲吻了心爱王子的嘴唇后死去。他的尸体最后和王子铅做的心永远紧贴在一起。
燕子的角色塑造尤其饱满,这是一个说话办事情直截了当,又不愿意多做思考的燕子,第一次搭讪,他直接问芦苇:我可以爱你吗?他还说:我不爱思考,一思考,我就容易睡着。
他和同伴们眼中“没钱又亲戚多”的漂亮芦苇谈了一整个夏天的恋爱,却因为同伴们走掉而觉得寂寞,甚至开始嫌弃芦苇过于放荡。他问不会说话的芦苇: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然后意料之中的独自离开。
他和芦苇的相处桥段显得这个角色近乎轻浮,却在遇到王子以后转换成了一个为了真爱可以牺牲一切的true lover,本来是躲一躲雨就飞去南方的,却在王子的一再恳求之下把行程一拖再拖,甚至他在寒冬里对王子说:天气这么冷,我却觉得暖和。王子托他去做的事情似乎使得燕子也变得温柔善良起来,他说自己最不喜欢小孩,却忘了从前的恩怨,开始去的小男孩额头上扑扇翅膀,为小男孩降温。
第二次帮助王子完成任务以后想要回南方的时候,他还惦记着王子送出去的宝石:“等到了南方,我再给你带回来两颗宝石帮你镶嵌到身上”。
燕子不爱这冰冷的世界,他眼里只有他的王子。临终前,燕子说:你肯让我亲你的手吗?王子答:你应该亲吻我的嘴唇,因为我爱你。
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来解读。
二、胸怀天下
这曾经是一个人人称颂的漂亮华贵的王子雕像。他像一个风信标、一个快乐的人、一个无所求的人、一个天使。
在看遍世人的苦难后一次一次的把自己身上的宝石、金箔摘下来,让燕子帮他偷偷赠与给贫寒的人。除了那只爱上他的燕子,没有人知道他的深情,甚至,没有人会因此感恩。
最后只剩一座片甲不留的枯损身躯,竟连他的身躯也被官员们嘲讽甚至烧毁。剩一颗碎成两半的坚硬的铅心,摔不坏、烧不毁,与燕子的尸体被一起扔在了垃圾堆。
胸怀天下的王子,不曾建立任何丰功伟业,他不需要别人的感恩戴德,不愿接受那些假意或真心的致谢,更不愿意他的子民因为蒙受恩德而觉得亏欠。
善良总是要被消费的,可以用来投资赚取商业价值。不愿与别人言说的善良和爱从来就不可能为人所知,也不值一文。而正是这样沉默的爱才有力量,却敌不过这世界满溢的名利。
三、人间百态
这篇童话里,有市侩虚荣的人为了表示自己的鉴赏力夸赞雕像,却又怕别人认为他不切实际而欲盖弥彰;
有呆滞死板的数学教授:数学教授觉得,既然都没见过天使,那怎么能凭空想象一个天使。他不赞成孩子们做梦;
还有一个禽学教授发现了草丛里的燕子,而写了一篇关于冬天里居然存在燕子的论文。重点是,尽管人们不理解其中含义,却引用得乐此不彼。世人的虚荣和无知跃然纸上;
文章开头就带出,燕子和芦苇谈恋爱时,别的燕子们认为,谈恋爱,一定要找个有钱的人;
一样的月光下,美貌的少女对情人抱怨裁缝太懒;裁缝却被针扎破了手还坚持着去缝少女晚礼服上的那朵西番莲;
有钱人在他们的漂亮的住宅里作乐,乞丐们坐在大门外挨冻;
饥饿的小孩伸出苍白的瘦脸没精打彩地望着污秽的街道;
桥洞下两个小孩搂在一起取暖,却被看守人赶回雨中;
市长和参议员推倒王子石雕,为了建一座自己的雕像而争论不休。
这就是快乐王子生活的地方,也是我们生活的地方。
燕子对王子深情,幸好临死,得到了王子的爱情。
王子对世人深情,却也是世人将他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