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我心悦于你?
我是不知道自己的姓氏的,只知道大家叫我“小山哥”。在我没有记忆的时候便被梁家老爷带回梁家当了小厮。我在厨房当差,虽说比较木讷,但大家都说我可靠,便都还挺喜欢我。
梁家在当地算是大户人家,但因家中无人在朝中当官,仅靠一些田地与商铺支撑起梁家,故家里丫鬟仆人也不敢多,只有堪堪数十个,生怕官老爷说铺张奢靡。
大夫人在家里的地位与老爷差不多,原因有俩,一是大夫人的娘家如今定居在京城,与许多官员都有联系;二是因为曾经梁家被王家栽赃陷害,有过一段时间的没落,那段时间都是大夫人将嫁妆拿出来填补家用的。
王家与梁家的矛盾我也不太懂,只知道是王家栽赃我们,并且老爷当时气得大病了一场,并抛出话说梁家与王家从此再无交集。
老爷与大夫人的关系并不太和睦,原因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他们结婚数十年了,却只有一个女儿,我是不敢直呼小姐闺名的。小姐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们对小姐都很好。
小姐很漂亮,但是我心里偷偷地觉得,诗儿更好看——诗儿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是家生子,她的爹娘在梁家干了一辈子了,诗儿也打算在梁家呆一辈子。
我是看着诗儿出生的,当时我刚到梁家不久,诗儿的娘就怀了诗儿,因着小姐与诗儿一般大小,便把诗儿放到了小姐房里。
小姐爱吃糕点,诗儿常来厨房催,我顶顶欢喜这个时候。诗儿总是简单地扎着双丫髻,额顶留着短短的碎发,穿着或淡粉或浅绿的衣服。小时候她的裙角总会有点泥,总会有一两缕发髻没有盘好;如今的她,裙角总是干干净净,发髻也是高高盘好,时不时还会带着小姐赏赐给她的时兴发簪。
如今她已经豆蔻了,“豆蔻”这个词也是我从老爷那边听来的新词。诗儿真的很好看,与小姐有着一样的温婉气质,但多了几分灵动俏皮。
当时媒婆常来家里给小姐做媒,一边说东边那个李家小子不错,一边还要与西边的刘家大郎做对比。然而,小姐却已有心仪之人——王家公子。
有天晚上我出去出恭,在小路旁听见暗暗的抽泣声,有点像是小姐的声音,还有一个比较粗厚的声音。刚往前走去,我便被人拉了回来,“是小山哥?”
回头一看,诗儿正打着小灯笼看着我,小灯笼发出的微微的光照着诗儿白白的脸,她拽着我往回走,我低头看着刚到我下巴高的诗儿,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
“小山哥,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呀?”
“我,我,我出恭……”
诗儿捂住嘴巴偷笑,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诗儿……”一开口我就知道我说错话了——“诗儿”怎么是我叫的呢?我挠着脑袋有点无措。
“小山哥,怎么啦?”
“我……”
“你看今天晚上月亮好漂亮。”
“嗯……”
“小山哥,你有心悦之人吗?”
“啊?我……”
“哎,秋有月兮月有诗……”
“嗯?”
“你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先回去睡吧。”
“好……”
一整晚没睡着,“秋有月兮月有诗”是什么意思?是对我说的吗?脑子里乱得很,第二天因着给小姐做的糕点糖放多了,还被人骂了一通。
初春,小姐订婚了,是与李家二郎订的婚。上头安排我们这些天都得做点好吃的。
前日不知道怎么了,婚被退了——小姐逃婚了。据说还是私奔,与王家公子一起逃了,但是上头不许我们说这些,扬言谁乱说就得撕烂谁的嘴。
也不知道诗儿怎么样了。我怎么打探都打探不到诗儿的消息,去问诗儿的爹娘,她爹说是没有这个女儿,只有她娘的眼眶湿湿的,让我看着后背有点发凉。
有一天我去集市上采买,突然有一个人拉住我,“你带我逃,好不好?”是诗儿的声音,我有点发蒙,只是点头说好。诗儿捂住嘴笑了,我也笑了。她的身后是梧桐树,听老爷夫人们总说什么“梧桐落叶”啥的,如今才发觉梧桐树真美。
我与诗儿约好了,明日子时在桑林见面。我将包裹整理好了,将我存了十几年的银两都带上。
我从未子时还在桑林里,夜晚的凉风吹得我全身有点麻麻痒痒的,我的脚底有点软,感觉这一切都在做梦似的。
“小山哥!”
我睁开眼睛,有两人坐在我床前,“和你说一个事,你知道小姐房里的那个诗儿吗?今天死了!”
我愣愣的,没说话。
“听说小姐其实是在发现失踪的前一天就私奔了的,当时是诗儿在小姐房里假扮了一天呢,如今老爷气上心头,把诗儿拉出去打了十几大板,谁知道诗儿身体如此弱,这就经不住了!”
脑子嗡嗡响,再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我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去,明明是初春,梨花怎么就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