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如树木,有直有弯,各有情态。直有直的美,弯具弯的形。各取其长而避其短,则各有所用;若欲使直就弯,或使弯就直,则二者俱废。
——写在前面
家长会上,有家长似乎认为我对学生不够严厉,所以言语中略带了一点不太满意的意思。我自然是不介意的,但对于怎样教育学生的问题,我更趋向于相信我自己的理念和方式。我始终记着参加工作第一天离家前父亲的告诫:宽严皆误!
对学生严格要求是应该的,而且是必须的。如果不严格,没有高要求,学生天天就做四则混合运算,又怎么提高文化素质,怎么提高思想品德水平呢?
过于宽容等于放任。世人对这一点的认识是相同的,无须赘述。但世人对“过于严厉”的看法却各有不同。最正统的一种看法是:严师才能出高徒。这种观点,因为有几千年的事实证明,所以经久不衰,几乎被各个时代的人们奉为真理。但这种理念以及这种理念指导下的教育方式方法,并不是适合每一个学生的,或者说并不是适合每一种情形的。
我也读过书。曾经有一次我犯了个错误,自知不妥,所以主动前去向老师说明情况,承认错误,以便求得老师的原谅。但事实上,那一次我遭到了非常严厉的批评。我那时倒也不曾觉得冤枉,因为犯了错误就应该被批评。但我却因此郁闷了好久,因为在我的认识中,主动承认错误的学生,是应该从轻发落的。如果没有从轻发落,主动承认错误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既然要教育学生犯错后主动承认错误,为什么不对主动承认错误的行为予以认可呢?批评教育的目的不就是让学生认识错误、改正错误么?学生都认识到错误,而且主动认错改错了,批评还有什么必要呢?从那时起,我便开始觉得一味严厉、过于严厉存在不妥了,至少让我郁闷了好一阵。
所以,我认为父亲的话是很正确的。尤其是过于严厉对孩子的伤害,是隐性存在的,并且真的也存在误人子弟的极大可能。过于严厉,给学生带去的除了高压之外,还有恐惧。当一个学生养成的习惯是因高压和恐惧而遵从,那么一旦这种高压和恐惧消失,他便极可能不会再遵从。而不再遵从之后,他又极容易失去方向。所以,无论怎样,我们都必须引导学生养成遵从真理的习惯。即便是一时的超级严厉,也要让学生明白如此严厉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遵从了什么样的真理,什么样的真真正正的真理。
曾经的棍棒教育,效果如何呢?够严厉了吧。也许孩子也终于“服”了,但这“服”,却并非心悦诚服,而是明哲保身式的暂时屈从,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狡黠。任何时代,任何地方,能让人心悦诚服的,永远都只有爱和真理。所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拿什么情去让学生感动,拿什么理去让学生内心通达,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过于严厉的另一个严重后果,是造成教育者和被教育者之间的离心离德,甚至是隐性的对立。这种隐性的对立是很可怕的。有时候你表面上看到学生唯唯连声,好像接受了你的批评教育,但实际上,学生正在心里骂你呢!这还是比较轻微的。最严重的,是学生因为内心的对立情绪,早已把老师视为凶恶的敌人,时时提防着,随时准备逃脱或者对抗。即便不至于此,学生也早已不把老师视为关心帮助他的人了,因此面对老师的批评教育时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甚至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姿态。大家想想,如果变成这样的局面,老师还能有效的教育他吗?
上周有个学生,因为行为变得狂躁,老师联系家长来把他带回去了。在被带回去之前,我去看过他的。他坐在椅子上,看似平静,但眼中却有发出类似于“痛恨这个世界”的目光。当警察去轻拍他的肩膀,试图劝说他的时候,他用力的甩开了警察的手臂,凶巴巴的说了一句:“走开!不关你的事!”我不知道是什么触发了他那根在他心里不能触碰的弦,也不知道那是一根什么样的弦,但老师能把他从教室劝到办公室来,说明他和老师之间还没有形成严重的对立。提这件事,我只是想借此来说明对立情绪的可怕。对这种情形,要想达到有效教育,必须得有人能够慢慢的走近他,赢得他内心的认同和信任,让他内心放松对外界的戒备,打开一个突破口,让他从拒绝接受教育和帮助的情绪中走出来,回归到接受教育和感化的正轨上来。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他得以拯救。从这个角度,我认为只有站到学生的身边,成为学生信任的人,才能够获得最佳的教育效果。这就是所谓“亲其师,信其道”。若不靠近学生的心灵,老师可能连布道的机会都没有,即便有,学生也不会相信,也会置若罔闻。
而要想靠近学生的心灵,需要的正是具有弹性的适度的放宽。根据因材施教的原则,对所有学生的要求同等严格,一刀切,不允许例外的做法常常是有弊端的。我们有时候会遇到学生请求老师再给一次机会的情况,给不给呢?我觉得应该给,必须给。因为学生求情的动机和目的,也许最开始仅仅只是想借此躲过一劫,但多一次,多两次之后,他就逐渐觉得自己越来越对不住眼前这个对他那么好的老师,感到再不改正错误自己就不是个东西了。在这种情况下,即便退一万步,假设他依然没有改正那个错误,他也会有所收敛,有所顾忌。我们不能试图让所有的学生都变成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因为我们的精力和影响力是有限的,并且学生的改变不可能仅仅只靠老师这一个方面。我们只能尽力的去影响学生,让他们一步一步的变得好一点儿,更好一点儿。即使只有那么一点儿,但也总比因为苛责一点儿进步都没有强。拿治病救人来打个比方。虽然一副很苦的药能够更好的治疗病人的病,但如果病人拒绝吃这太苦的药,疗效是绝对没有的。这个时候,倒不如把其中最苦的两味药取出,换成两味疗效差一些但却不那么苦的药,熬了让病人愿意喝下去。虽然一时治不好病人的病,但至少有一定的疗效,不会让病人的病情恶化。退而求其次的思维,有时候会比执意坚持更有实际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