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过天桥握紧你。
你疑惑地看着我,目光依旧温柔,唇角还有未歇下的笑容。
但它们消失在我吻上你的下一秒。
甚至说不上是一个吻吧,就是唇与唇的触碰,像飞鸟轻轻沾了一下湖面,荡起的涟漪却起伏了好几圈。
我太他妈紧张了!真的!
对不起,我不该在你面前讲脏话。因为你从来不讲,至少我们认识的六年里你从来没有讲过。
我想你大概很讨厌讲脏话的人,哪怕我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哪怕我们这样的熟悉。
但这两个曾让你的交友圈对我“法外开恩”的作弊利器,此时却成为了我致命的弱点。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但我错在拉着你一起疯。
当我走过天桥握紧你,我其实已经思考了很久很久了:前一天晚上的晚自习我只做完了数学试卷的选择题,后面的时间我全都用来看着窗外发呆,我想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想亲你。
玻璃窗映着我纠结的脸,和明晃晃的教室,而当眼睛自动剥离表层的影像,就能看清窗外浓重的夜色,和对面楼栋的教室明晃晃的窗,我试图搜寻到你的一角身影,却在下课铃响起的时候看见了教导主任的脸。
有点倒霉,又不算倒霉,他只把我拎出来,问我为什么上晚自习不认真。我说题目做累了。
这种借口我一向不过用过脑的。于是教导主任一脸关心,表示要劳逸结合,好好准备高考不要松懈。我乖乖应道,好的,知道了,谢谢老师。
那天睡前我和你视频,绘声绘色地重述了当时的情景,你隐在手机屏幕另一端的黑暗里,努力憋着笑声。因为你的室友睡得很早,作息规律,而不像你我,每晚熬夜到凌晨。
那天的梦里是很久远的记忆,初一第一次见面,你还没有戴眼镜,安静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我那时应该是坐在你身后,印象中你的马尾辫在总夏季枯萎,又在冬季繁茂。
我也曾像你一样,蓄起长长的头发。你总抱怨自己像狮子一般炸毛的头发,旋即又略带羡慕的语气说,要是像你的一样柔顺就好了。
只是后来我剪掉了,你为此遗憾了好久。
就像当我走过天桥握紧你,却没有吻下去一样,今时今日,我依旧遗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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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虑多时,蓄谋已久,却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因为,你,应该、可能、大概率不会接受,因为我千百层心理建设依然敌不过内心深处隐隐潜伏的害怕,我握紧你的手,自己却忍不住在发抖。
我说,你想报考哪里。明天的文综一定能写完。中午二栋楼下的卤蛋很好吃。
你吃惊地反握住我的手,一定是上面冷津津的汗水出卖了我,你说了很长一段安慰我的话,长到第三节晚自习的上课铃也响了,可我一句都没有记住。
明明我想要做的事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我依然感觉到心中无限的亢奋和失重感。
犹如我的身体明明没有撬开银行金库的门,我的脑子已经坐拥了满地的黄金。
当我走过天桥握紧你,就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勇气,可我却在紧张中依然觉得自己弹药完备,没曾想直接后勤供应不足,在进攻前一秒就熄火了。
当我走过天桥握紧你,不是因为我们是好闺蜜,不是因为我们曾相伴很久,在我走过天桥,我的左手紧握你的右手,在那个时刻,我不是曾在你身边的任何角色,也不祈求我们已经拥有的所有关系,在那一刻,我只想轻轻的,轻轻的,又快又巧的,吻你。
在那一刻,我想的都是很久以后我们七老八十的模样,我们一起坐在屋檐的摇摇椅上,看着天边昏黄的云霞落幕。
简单来说,我想吻你,然后问你,我们能不能一直一直在一起。
但我没有。
我还是你的很好很好的知己,很亲很亲的朋友,一切都没有改变。
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我想,我会先被我妈打断腿,然后送去看心理医生。
我真的很难过,女孩喜欢女孩,在我妈眼中就是一种病,而更可悲的是,在很多人眼中,我也确实是有病。
但你一定不会这样觉得,尽管我们可能不一样,可在你眼中,我们就是一样的,不然我不会有勇气走过天桥握紧你,因为哪怕你眼中出现一点点的尴尬或者不适,我都会快速逃走,从此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去年情人节你送了我一把橘红色玫瑰,然后,今年我打算送你一把粉色的玫瑰。
你那么含蓄细心,一定知道我在想什么。面对面让我害怕,我想,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我偷偷藏了六年的心思和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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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你没有。
粉红色的玫瑰花还躺在花店的篮子里,就像你睡在殡仪馆的盒子里。
我还是你很好很好的朋友,幸好我还是你很好很好的朋友,不然你的母亲不会让我踏进这里一步,毕竟你说她连你腿都舍得打断,我可以想象,当我收到那捧象征着美好初恋的粉色玫瑰,你的母亲大概会毫不客气地赶我走。
要是更早,在那一天,你走过天桥握紧我的手,还吻了我,那我就要照顾断腿的你一辈子了。
可惜你没有,我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改变,以后每年扫墓我还是只能送你橘红的玫瑰花,然后心里默念,情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