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将去何方,但我已在路上

只要走的方向正确,不管多么崎岖不平,都比站在原地更接近幸福。
——《千与千寻》



动画《起风了》里的菜穗子


看完《菜穗子》,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压抑和哀愁,这并不是一个浪漫可人,适合在阳光充足的午后享受的故事。然而开卷之后,却一直放不下,想要一口气读到最后。作者堀辰雄历时七年,用温柔而淡雅的笔致,为我们讲述了一个现实而挣扎的故事,却又在故事的结尾处,为我们留下了一缕温暖的希望。

在寂寥,而又平静祥和的O村,独自抚育着两个孩子的三村夫人,带着女儿菜穗子留在了这个虽历经风雨,却温馨舒适的山间小屋。由于院子里种着几颗大榆树,于是这里被称为榆树之家。然而这看似美丽的家园,实则暗潮涌动。三村夫人与作家森先生互有了好感,却因为菜穗子的愤怒而犹豫,爱情止步不前,终成悲剧。

而菜穗子在与母亲的日渐疏远中,匆匆嫁给了一个平凡的男人黑川圭介。平凡的生活里,菜穗子慢慢无法承受其实并不幸福的婚姻生活,在得知自己患了肺病后,她匆匆逃离令人窒息的家庭,来到了八岳山修养。童年的玩伴都筑明,意外的在街上遇见了菜穗子,心中对年少的初恋无法忘情的都筑明,来到疗养院探望菜穗子,同时,丈夫黑川圭介,也在菜穗子离开家庭后,体会到了对于菜穗子的爱情,也来到疗养院。在深山寂寥的疗养院中,在孤独感中得已平静思考的菜穗子,反思着母亲,丈夫,爱情以及家庭。最终如冒险般踏上了回家的列车,即使困于命运,总是有人要走出开始追寻的第一步。

每个人,其实都有一个榆树之家。童年时候快乐明媚的自己,总是在那么不自觉的一瞬间,成长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美丽O村的榆树之家,有山野与茅屋,有漫长的小路,有雨后惊喜般的彩虹,更有忧郁的母亲,没有方向的生活,迷茫的青春,青涩的情感,以及叛逆和倔强的菜穗子。

“我们始终被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缠绕着,难过的不行,好像不这样难过反而对不起自己一样-我不禁感慨,这样的我们真的很奇怪。”在这样蝉鸣的夏天,那个快乐无忧,在屋里翻阅书籍的少女默默的不见了,她在母亲爱情的悲剧中,潜移默化的被影响,匆忙用婚姻来给自己找一个解脱和方向。



正如同每一个人的童年一样,我们的天真总有一天被现实击中,我们或许如菜穗子一样匆忙抵抗,又或许如三村夫人一样犹豫退缩。生活本就是挣扎而向前的,在告别我们的“榆树之家”之后,我们又如同菜穗子一样,独自踏上旅程。

而每个人,其实心里也都住着一个菜穗子。菜穗子散步的时候喜欢去看的一颗老树,“只见树干一分为二,一边的树干绿叶锦簇,另一边却枯萎了,仿佛在痛苦的挣扎。”菜穗子是矛盾的,她无比渴望“爱”,却最终要逃离到孤独的地方。“终于可以随心所欲,不用勉强自己去倾听和微笑,也不用伪装自己,不用在意自己的表情和眼神。”

都筑明也是矛盾的,他对菜穗子念念不忘,同时又一直试图努力追寻有意义的恋情和生活,而最终,他也未曾理清自己到底追求着什么。黑川圭介也是矛盾的,他爱着菜穗子,却又无力面对生活,去改变想牢牢掌握住自己的母亲,于是他只能看着傍晚开过疗养院的那趟列车,和卷起的漫天黄叶,让生活的窒息伴着列车离去。

生活的幸福究竟是真实的存在于每一天,还是出自我们的臆想。如同菜穗子一般,我们也常常会忽然忆起生活里幸福的平凡小事,或是路边面包店那种甜美香气,或是后街洒满落叶的林荫道,亦或是一个无所事事午后的阳光。然而有时候,我们又觉得前途虚无,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期待。我们享受置身人群的欢闹,却最终在独自孤独的雪夜里感受到平静与舒适。我们是否也像菜穗子一样:“思考总是先直面自己的悲惨,然后一遍又一遍徒劳的在原地踌躇 ”。

幸而作者让菜穗子在结尾处,从一个白雪皑皑的车站,偷溜出疗养院,经历了一个小小冒险。“在三等座车厢中充满生的气息,都在一瞬间给了她不可思议的一个震撼”。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行为,是菜穗子为人生做出的无比宏大的改变。即使成长充满了挣扎,生活总是需要努力去面对,需要按照自己的内心去付出行动。

我们总会因为犹豫,懦弱错失很多东西,走向很多无奈。然而即使你在一个错误的车站下车,人生依旧充满了选择。我们可以在原地享受孤独,清冷,但总有一刻,成长的挣扎与领悟,会带领我们踏上新的列车与征程。即使我们生的终点总是走向死亡,然而路途上还是有很多很多站,也有很多很多人陪你一起走完。即使中途有人要下车了,也该心存感激,微笑着挥手作别。如同结局时候的菜穗子一样,“这些不期而遇的记忆片段,冥冥之中也为她的内心开启了一条新的人生之路 ”。我不知将要去向何方,但我已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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