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弹玻璃上的动态水纹不断变换颜色，当第七次转为芥末黄时，林浅知道该补充悲伤缓冲剂了。
她将拇指按在操作台凹槽里，纳米针头刺破皮肤的瞬间，后颈传来熟悉的麻痹感。玻璃内侧的哭脸Logo突然伸长舌头，贪婪舔舐着空气中逸散的微量苦楚——那是三号窗口老太太办理遗产继承时漏出的情绪残渣。
"下一位。"林浅对着麦克风说。声带振动产生的波纹在面前悬浮屏上划出平直的绿色轨迹，情绪监测系统给出评分：平静指数97%，符合三级柜员标准。
西装革履的男人跌坐在感应椅上，领带夹着的情绪计量表指针正在"狂喜"区间剧烈颤抖。林浅注意到他右手小指戴着三枚戒指——黑市情绪贩子的标志性装饰。
"我要提取存储的全部快乐。"男人把虹膜贴到扫描仪上时，喉结不断上下滚动。林浅瞥见账户编码前缀是C-714，属于三年前被取缔的南太平洋情绪种植园。
全息屏弹出警告框时，男人的瞳孔突然扩散成诡异的六边形。"根据《情绪健康管理法》第14条，单次提取剂量超过..."
"我知道后果。"男人扯开衬衫露出胸口，皮肤下埋着的情绪泵正在渗出淡蓝色液体，"看见这个军用级代偿器了吗？我能承受二十倍标准剂量。"
林浅的指尖在虚拟键盘停顿了0.3秒。她想起上周培训时播放的案例视频，那个过量注射愉悦剂的华尔街交易员，最后是用铲子从交易所地板上刮下来的。
"请输入双重确认密码。"她调出红色界面的终极协议。男人颤抖着在空气里画出七个嵌套三角形，这是黑市流通的非法解码手势。
当保险库的量子管道开始传输时，防弹玻璃突然泛起血管状纹路。林浅看见男人后颈鼓起鸡蛋大小的肉瘤，那是情绪泵过载的征兆。他的笑容正在发生恐怖的增殖，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牙龈间新生的第二排牙齿。
"不够...还要更多..."男人的声音像坏掉的老式磁带，每个音节都裹着粘稠的血沫。快乐气体从每个毛孔喷涌而出，在防弹玻璃内侧凝结成粉红色晶簇。
警报响起前，林浅已经按下紧急隔离键。纳米机器人组成的银色浪潮瞬间吞没整个柜台，但这次清洁程序比往常慢了半拍——有某种黑色物质正在腐蚀机器人的锂离子外壳。
"C区17号窗口发生三级污染！"广播里的AI女声带着罕见的电流杂音。林浅透过正在自我修复的防弹玻璃，看见男人的尸体像被抽干的标本贴在椅背上，他的左手却诡异地指向天花板，食指保持着提取快乐时的确认手势。
清洁机器人拖走尸体后，主管王曼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走来。她猩红的指甲敲了敲林浅的台面："今晚留下做记忆净化。"
"这次不需要。"林浅举起手腕，情绪监测环显示她的杏仁核活跃度始终保持在基线以下，"系统应该记录到我的抗药性阈值又提升了。"
王曼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植入式情绪抑制器过载的表现。这位以冷酷著称的女主管突然俯身贴近防弹玻璃，呼出的白雾在玻璃表面凝结成一行小字：
"你知道上个月技术部为什么集体换血吗？"
林浅的睫毛轻轻颤动。在对方转身离开的瞬间，她注意到主管后颈处有块皮肤呈现不自然的灰白色——那是长期使用非法情绪增强剂的副作用。
处理完三十七起存取业务后，林浅在更衣室发现自己的储物柜在渗血。确切地说，是某种类似血液的深红色胶状物，正从锁孔里缓慢涌出。她用工作证扫描柜门时，识别系统突然跳转到三年前的数据界面。
柜子里除了制服，还躺着个青铜材质的容器碎片。林浅的手指刚触到冰凉的表面，碎片突然融化成液态，顺着她的血管游走到心脏位置。更衣镜里的倒影突然扭曲，她看见自己左眼浮现出和那个死者相同的六边形瞳孔。
"小林，监控显示你在更衣室停留了18分34秒。"王曼的声音从广播口溢出，带着合成蜂蜜般的甜腻，"需要安排心理疏导吗？"
"只是经期失调。"林浅把沾着黏液的工作证塞进口袋。当她经过三号保险库时，瞳孔认证系统突然报错，虹膜识别界面上闪过一串古老的楔形文字——那本该在情绪经济时代全面废止的苏美尔语。
午夜的地下列车灌满情绪贩子的耳语。林浅蜷缩在车厢角落，看着对面玻璃窗上重叠的倒影。有个穿斗篷的小孩正兜售用寂寞编织的捕梦网，网中央困着只不断变换颜色的情绪水母。
她摸到口袋里的青铜碎片不知何时变成了温暖的血肉质地，正在有规律地搏动。当列车驶过第七区黑市时，碎片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震颤频率。林浅的视网膜上自动投射出全息导航图，终点坐标赫然是已经注销的C-714种植园。
防弹玻璃上的哭脸Logo突然在记忆里闪回，那些蜿蜒的纹路与青铜碎片上的刻痕完美重合。林浅把额头抵在冰冷车窗上，三年来的第一次，她感觉到某种类似疼痛的情绪在胸腔里苏醒——这本该是被银行清除干净的危险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