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他留下的线索
文/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时间一点点过去,指向了凌晨十二点,顾铭舍的声音从荆无秋耳畔响起:“桀澄街,辞哥在那儿,我马上过去。”
荆无秋切了通讯:“桀澄街集合。”
付铭应了一声,他挂断耳麦,迎着暴雨往桀澄街跑去。
昏暗巷口,路灯忽闪忽闪的,像是要坏掉一般,荆无秋敏锐的闻到一股血腥味,他心里一跳,几步进了巷子。
玫瑰花瓣被风雨吹的满地都是,那一地血红随着雨水蔓延,像是把那人身上的血算部放干一样。
那个人低着头靠坐在墙边,像是沉沉睡去一般,荆无秋喉结滚动,半晌才迈开步子,他走过去,微弱灯光下,他看到那人手腕儿翻卷的伤口。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染着雨水都冲不下去的红,他半跪在那人身边,微微抬手,抚着那人脸颊将其低垂的头抬起,入目是一张双眼紧闭,苍白如纸的脸。其脖颈上的伤口狰狞可怖,像是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
向辞的手机落在不远,浸泡在水坑里,那人身上的玫瑰花,已经没剩下几株完好的。
荆无秋闭了闭眼,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向辞此时的动作,是一只手垂在地上,一只手放在裤兜上方。
尸体已经出现尸僵,也就是说,他跟顾铭舍分开没多久,就已经遇害。他将向辞放在裤兜上的手小心挪开,指尖探进其裤兜,将里面的东西取出。
那是一支防水录音笔,荆无秋不止一次见过。这是向辞贴身的东西,或许也是他留下的线索。那录音笔上闪烁着红色光芒,录音笔还在开启状态,他将录音笔按停,细心收好。
这个文弱又强大的人,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他转过身,看着怔然站在原地的顾铭舍,楚兰清打着伞跟在后面,表情一时间也是木然。
刚才还活生生在他面前的人,现在就这么浸染着鲜血,躺在这片暴雨之中。
付铭带着人将现场封锁,几步走过来:“怎么样?”
荆无秋微微摇了摇头:“太迟了。”
顾铭舍退后一步,摇着头反驳:“不可能!!辞哥跟我分开不到一个小时,不可能的…他就是睡着了…”
楚兰清扔下伞,走到那人身后,将人揽在怀里,抿着唇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荆无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只觉得眼睛干涩发疼。
“这是什么?”付铭蹲下身子,将向辞另一只手挪开,“二?”
地面上,歪歪扭扭的两道横线,这两条线氤氲开痕迹,是被覆盖在掌心之下,被雨水冲刷过的。
“这应该是下雨之前留下的。”荆无秋喃喃开口,“可能不是数字。”
他已经能想象得到,在手腕儿被划开之后,这个人艰难留下这个线索时的模样。
雨水顺着向辞的发丝滴落在荆无秋手上,他只觉得那片皮肤被烧灼一般。他微微攥紧掌心,指甲刺进肉里,他无知无觉。
“回去告诉老六,可以开始行动了。”荆无秋转过头看着付铭,“麻烦你的人,帮我把阿辞带回家。”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啊?
付铭心里一颤,绕是他再喜怒不形于色,也不免心惊胆战,那双眼里冗杂着无穷无尽的黑暗,他知道,那是暴风雨之前最后的宁静了。
顾铭舍哽咽着开口:“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辞哥现在应该坐在办公室里,而不是…”
而不是躺在这样的阴暗巷子里。
那个如光一般温暖了他前半生的人啊,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他应该站在辩护席上,穿着得体裁剪的西装,以舌战群儒的姿态为受害人做无罪辩护,他应该跟一个漂亮的男孩子或者女孩子在一起。
成家之后,像现在一样每天出门上班,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后,鬓角斑白时就退休,退休之后怡花弄草也好,含饴弄孙也罢,等百年之后,与玫瑰花一起下葬。
顾铭舍跪倒在泥地里,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哭出了声。
他想不起上次这么哭是在什么时候了,或许是那只狸花猫死的时候吧。
他知道死亡会从最亲近的人开始,可真正面对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他只觉得胸口破了个口子,风呼呼的灌进去,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楚兰清蹲下身子,无声的将手搭在他肩膀上,他把话逐字逐句在心里重组了无数次,也仍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
说什么?逝者已矣,让他一路好走?或者说一句节哀顺变?在死亡面前,好像再多的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
荆无秋脱下外套,盖在向辞身上,他站起身,走到顾铭舍身前,半跪在地上,伸手拥着人肩膀,将人抱在怀里,楚兰清缓缓收回手,担忧的看着荆无秋。
那平静的不像话的人,此时心里该有多少波涛汹涌?
“哥,你帮我找到凶手,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那撕心裂肺的声音,砸在每个人心头。
付铭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人去找个简易担架过来,好将向辞带回去。
荆无秋开口说道:“放心,哥会找到凶手,给阿辞报仇。”
顾铭舍把头埋在他怀里,像是找到依靠的小孩子,紧紧地抓着那人的衣襟哭得声嘶力竭。
荆无秋轻轻拍着顾铭舍的后背:“阿辞不会怪你,你若真觉得对不起他,就带着他的那份好好活着。”
“我不要,我要辞哥回来…我不任性了…以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哥…我去叫醒他…对…他就是睡着了逗我开心的…我这就去叫醒他…”
荆无秋无声叹口气,手臂用力的将人抱紧,顾铭舍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挣不脱那人的力道。
“哥,你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你叫辞哥起来,叫他别闹了…我怕了…我真的知道怕了…”
荆无秋沉默了一下,松开了手,两人几乎同时起身,顾铭舍想要越过他时,他一个手刀打在那人脖颈。
楚兰清一个上步,将昏过去的人接在怀里,两人四目相对,静默无言。
付铭的人将向辞抬上临时担架,荆无秋的外套,就那么盖在那人身上,而那人脸上了无生气,再无睁开眼的可能。
付铭走过来,将昏迷的顾铭舍打横抱起:“现场需要我们处理么?”
“处理干净吧。”荆无秋回头看了一眼,“告诉老六一句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老六知道怎么做。”
那只老鼠不出来,那他就逼着他出来。
付铭点了点头,带着人先走一步,不忘留了一辆车给两人。荆无秋两人上了车,楚兰清发动车子:“你想做什么?”
荆无秋将毛巾递给他,开口说道:“老板,你不妨先猜猜看,他们想做什么?”
楚兰清随手擦了擦发丝,沉吟着开口:“若是下次,你还是像今天这样先于枪兰赶到现场,他们会通知枪兰,那么这件事无论是不是你做的,都必然会落在你身上。”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死的是最亲近的人,而嫌疑人却是自己,这件事无论落在谁身上,即便无法定罪,也都会觉得难受吧?
“既然他们不来找我,那我只好先找他们了。”荆无秋扯唇笑了笑,“老板,未来有一天,可能会万分凶险,你做好跟我一起面对的准备了吗?”
楚兰清蓦然一笑:“这还用问吗?”
他要疯,楚兰清就陪着他疯。左右不过一条命,给他又何妨?
车子停在凰清楼下,两个人顶着暴雨跑进去,正看到坐在大厅的人——
那是一个形销骨瘦的男人,穿着一身白大褂,目光清然,他看着楚兰清,久久不语。
荆无秋挑了挑眉,抬手将楚兰清拦在身后:“老男人,你老看他做什么?”
那男人侧了侧头,唇畔动了动,半晌才目光冷冽的抬了抬下巴:“你又是谁?”
楚兰清蓦然开口,声音难掩哽咽:“父亲。”
楚然,那个只存在于资料里,连张照片都没有的人。
荆无秋是第一次见,他放下手,转头一脸诧然问道:“这是你爹啊?”
气氛一下子没了,楚兰清哭笑不得的拍了拍荆无秋的头:“你怎么说话呢?”
那所疗养院,看守严密,楚兰清曾想把人带出来,但是连靠近都成问题,只得作罢。
不过这世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拼了命赚钱,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把楚然带出来,可现在,这个人就坐在他面前。
“陆哥让我来的,他这次带的人不多,特意让我来救场的。”咬着棒棒糖的姑娘从饮水机那边走出来,一点身为外人的觉悟都没有,捧着一杯热水抿了一口,微微抬着杯子示意,“褚璃,见过二爷。”
身为商陆副手之一的褚璃,有着超高的伪装能力,她这次来,也是因为商家那边已经尘埃落定。
而商家虽然是作为商陆为荆无秋准备的后路存在的,可真正的主场却并不在这儿。商家在桑迩飔没有太多势力,自然是要从德莱华那边派人过来帮忙。
楚兰清感激的看了一眼荆无秋,后者回他一个浅淡笑意。荆无秋虽然动过心思,但没想到商陆安排的如此迅速。
楚兰清走到楚然身前半跪下来,握住那人的手:“出来就好。”
这样,他也算没有后顾之忧了,日后若真的需要跟这人放手一搏,他也不会因此束手束脚。
等尘埃落定之后,他想和已知的人,去过未知的人生。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