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艾嘉又拍了一部电影,叫《相爱相亲》,口碑甚好。我在疲惫沮丧的心情下独自去看了下午场,英文名很有意思,叫:Love Education .
从媒体透露的电影首映礼看到,今年六十四岁的张艾嘉领着主创主演们跟大家见面,活泼得像一个少女,灵气逼人,我在心里暗暗想,等我六十岁的时候,千万也要这个样子才好。
而比起对于这种状态的羡慕,我竟更折服于电影本身。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张艾嘉以更成熟的心境和更精妙手法拍的一部《20,50,80》,它描摹了三个不同年龄段的、又十分典型的中国女性,讲述了她们的焦虑与情爱。
全片细腻而绵密,温柔又锐利,它可能是我今年看过的最好的华语电影,让我在人群里,在空无一人的午后放映厅,泣不成声。
当然,催泪跟好片并不等同,之所以觉得这部片子好到满分是因为它泪点戳得高级,作为一个经历过人间冷暖的女性,就会明白,女性这一生已是一个大困局,我们挣扎、奔跑、走过喧嚣和孤独,当凌厉都无法使我们哭泣时,温柔却可以。
张艾嘉是温柔的,她告诉我们,生活是残酷的,但温情足以和解这一切。
“我们领证吧”
女儿“薇薇”爱着摇滚歌手,甚至说出了“我们领证吧”。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爱到无处安放ta,也无处安放自己,遍地寻绳想要把自己和对方一起捆绑,所以开始考虑结婚厮守。是的,这样的爱,坚强,也无力。
薇薇以结婚的要求来挽救一段关系,没有狗血地撕逼争吵,直至分开。摇滚男友去了北京,薇薇留在当地。
甚至有点像姥姥和外公,没有明确地结束,却分隔两地,不知后会有期否。
他们是在去往北京的途中偶然遇到的,于是就这样在一起,他有他的梦想,她有她的生活,偶然就是偶然,交叉过后又要分开,相爱并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但他不是外公,她也不是姥姥。她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她爱他,也能让他走。
女性的情感困局,一是爱而不得,除此之外,还有得而不安。
“这个车不许王太太坐”
张艾嘉饰演的“慧英”,结婚几十年了,丈夫憨厚勤恳踏实顾家,是个好丈夫,忽然之间,就在慧英有了衰老危机的时候,丈夫跟楼上的王太太似乎有些暧昧。要强的慧英,对此并不言语,她看在眼里,倔强地微笑,在解决了父母合葬问题及其他种种之后,终于在结尾,丈夫买了新车跟她构想远方与将来的时候,她哭了出来,吼道:这个车不许王太太坐。
这个反应很真实,却让我哭着笑了出来。
憋着不说才糟糕呢,能说出来便是一种和解。坐在新车里的慧英真正放下了一直压在心头的恐慌和焦虑。
“我不要你了”
妈妈要去迁移外公的坟墓,姥姥死活不让,在坟边筑起篱笆,以身护坟,趴在那不让人动。姥姥没有名字,嫁入岳家,就叫岳曾氏,她觉得自己被写进了家谱,是岳家名正言顺的媳妇,她为他的父母养老送终,也守着他的尸体,等待自己死后能陪着他。
除了刚过门那几天,她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的丈夫了,即便这样,她依然相信丈夫是爱自己的,因为丈夫每个月都给家里寄家用。薇薇翻阅那些信件,告诉姥姥,这都只是家书啊,不是情书,这根本不是爱情。姥姥说,不是的,他多寄了5块钱给我做袄啊。她觉得,他心里有她。
我在想,姥姥对外公的感情是爱吗?我不知道,如果不是爱,大概是比爱更高级的东西,应该近乎于信仰之类。
她站在姥爷的照片前,掂着脚尖使劲看都认不出这是他的面容了,对一个人毫无了解,为何会情深至此,想要死后也永远在一起呢。也许就是在那一刻,姥姥跟自己和解了,她说服了自己一辈子,终于决定不再自欺欺人。
迁坟的时候,她抱着他的尸骨哭了起来,哭完以后,淡淡地说了句:我不要你了。
这句“我不要你了”,虐得我五脏六腑一阵生疼。我放你去找你想陪伴的人,而我,一切都好。
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最是令人心疼,更何况这样一守就是一辈子。现代女性新潮的皮相下,依旧很多人有着“嫁给他就守着他”的灵魂内核,哪怕这个他根本不值得。
“我不要你了”,是姥姥耗尽一生气力讲出来的。她这样令人心疼,我不要你成为她。
我们都曾年轻,我们都会老去,我们渴望爱,我们却未必勇敢。
愿我们勇敢去爱,也能勇敢离开,终有一天,我们要跟世界和解,要跟自己和解,那一刻,你一定拥有足够的勇气,哪怕孱孱老矣,哪怕背后空无一人。
我喜欢张艾嘉,她是个令我望尘莫及的大女人,她未婚生下了所爱之人的孩子;她在演唱会现场对台下从情人变回朋友的李宗盛磊落坦率地问出一句:你有没有用心爱过我?
是了,爱你便把命给你,为你孕育和疼痛;爱你便甘心情愿,为你守护和等候;爱你,为你流下的每一滴泪都滚烫和甘甜……Love Education, 我们都需要学会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