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密密麻麻的雪花从不知多高的夜空中落下,像一张流动的大网,罩住繁华的城市。
又是露宿街头的一晚,没有更厚实的加绒外衣,只有单薄一层的风衣,拉链羞涩地不敢咧开嘴,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旦拉开,那裸露的刻满淤青伤痕的肌肤就会露出狰狞的面目。灯红酒绿之处难以兼容的凄惨身影,在被人遗弃的破旧工厂里飘游。
大脑混沌到不记得就这样过了几天,只觉寒冷,饥饿,还有不可抗拒地疲倦。
所有人都各司其事,看到瑟瑟发抖蜷缩到墙角的蓬头垢面的小女孩,最多也只是好奇地瞟一眼,然后在脸上摆出或怜悯,或厌恶的表情转身走开。
偶尔那几个人会过来,被他们带到到隐蔽处,踢倒在地,扯起头发以语言讽刺嘲笑。为了让他们的恶意能延续下去,他们过来时总会带少得可怜的食物,不能充馁,却能维持苟且的生命。这条下贱得不如一只看门狗的命。他们狞着嘴脸,说太脏了,必须冲洗干净,于是抬起像蛇一般的水管,打开阀门,将冰凉的水往浑身发颤的躯体上冲洗。他们刺耳的笑声,一定是从地狱中发出来的。比肉体上感受到的更透彻骨髓的冰冷,一阵一阵地侵入体内,抓住心脏,使它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霜。
寒冷的夜晚,大脑似乎也被冻结,无法思考。脑海中的一切,就如大雪一般茫然。倘若忆起往事,真的会找到灵魂救赎吗,还是说,会迎来难以承受的现实?即使只有一线之隔,那份恐惧,令人惧于触碰记忆的指尖,似乎只要一触碰到,就会立即被拽到疯狂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