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那年,妈妈希望我留在小镇,找一份旱涝保收的工作,女孩子嘛,无论多么努力,最终不还是要回一座平凡的城,嫁作人妇,洗衣煮饭相夫教子,何苦折腾?
可是我向往都市,向往精彩的生活,向往城市里的流光溢彩,霓虹灯下的倒影,鳞次栉比的写字楼里看得到自己模样的光洁的地板,商场里化妆品小姐精致的妆容和浅浅的微笑,这是一种时尚的标志,哪怕,这些都是需要付费的,我也愿意。
就这样我留在了城市的中央,和其他所有来上海打拼的年轻人一样,开始我的“沪漂”生活。最开始是在写字楼,我努力让自己变成OL的形象。开始和别人一样为自己添置一些白领的“标配”:例如套装,八厘米的高跟鞋,有一些小身价的轻奢品包包。黄金地段上班的好处是,时时刻刻对比着别人,纠正着自己,我的来自郊区的乡土气息消失了,别别扭扭的沪语渐渐流畅起来,为人处世也越来越职业化,看着真像那么回事儿。可是夜深人静,寄居在亲戚家的我扪心自问,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吗?被格子间复杂的同事关系压抑的喘不过气,因为年轻承担着部门最多最繁重的事务性工作,看不到上升的空间,最直接的感触则是,生活成本好高,通常一顿工作餐就把我一个上午的辛勤劳作都吃光了。
慢慢我开始困惑起来,和那些每年春运回一次家的外地“沪漂”们不同,我每个星期都可以回我郊区的家看望我的父母。一张十几块钱的大巴车票把我从繁华带到淳朴的小镇,只需要短短的60分钟,可是对我来说,落差却是巨大的。在家里度过的那些个双休日,面对一个半个多小时就能逛完的、从小成长的环境,内心五味杂陈。这里是我的家乡,我不该嫌弃她的,可是在家的时候,打发时间的就是逛逛超市,看看电影,兜兜小礼品店。经常会遇到我爸爸或者妈妈的哪一个朋友或者同事,有意无意地被问及,那些老生常谈的,无法规避的,又无比尴尬的问题。大多数他们的子女选择了小镇,他们子女的未来又选择了另外的小镇子女,生活安逸,爱情美满,而我,活脱脱像个异类。
25到26岁的那段岁月,是我人生中的犹豫期,我也曾想过是否应该借助父母的力量,在小镇的某个机关单位,事业编制,教师系统,谋个一官半职,然后每天和同事们讨论萝卜还是青菜更便宜,吐槽无趣的电视剧,或者相互评论乏味的婚后生活?曾经有一次,我的公务员考试分数那么接近录取线,家里也去打好了招呼,偏偏因为几分之差与一个“好工作”失之交臂。
然而,我并没有难过很久。我把准备好的草稿箱里的外企辞职信删除,告诉自己是上天在帮助我,不要选择一眼望得到尽头的生活。如果我猜到了故事的结局,我怎么会有心情把我的数百集人生毫无悬念地“顺利”演完?
也许是为了在压力之余得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也许是我不想把自己的英文专业荒废放弃,也许是我一直有一颗沸腾的心,阴差阳错,本该去参加一场雅思培训,想把自己的专业学以致用,并走上英文教学发家致富的我,却选择了对外汉语,逐渐成为了一个教老外说中文的培训师。人可能是真的需要经历各种尝试,才会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位置。我曾经觉得我会是一个叱咤风云的hr,一个为老板披荆斩棘的贴心秘书,或者一个才思敏捷的翻译,而我最终成为的,是对外汉语老师。从最初的兼职,到后来三年的全职,以及中间间断的转行,再回归,和各种培训机构斗智斗勇,与各国老外的鬼马性格碰撞适应,同众多外汉老师风雨同舟,总而言之,这不是一条顺顺利利的康庄大道,却让我远离了办公室以后,拥有了全新的归属感,在这座城市,和各国精英的高手过招之中,我这个倔强的小镇姑娘,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在工作上倔强找寻自己坐标的我,在感情上,同样是执着的。妈妈对我的要求依然那么务实,有一套独立的婚房,最好无贷。和沪上很多家庭的妈妈一致。而爸爸这里,总是以我的感受为标准:只要你喜欢就行。截至发文,我刚刚结束了自己的一段情感,理由很简单,我不喜欢男孩子那么安于现状,一直待在父母为他设置好的舒适区。
经过了这么多年,我对自己的市场定位是:轻奢品。我一直相信,女孩子要嫁到什么样的高度,先把自己送到什么样的高度。虽然我已过而立,青春易逝,韶华不再,这样消极的词语不经意地闪现在我的脑海,“你始终值得一段好姻缘”是我对自己的莫大鼓励,认真工作,努力生活,积极地和这个世界碰撞,直到成长为我最美好的样子。希望那个时候,那个对的他,可以在我的生命中出现,懂我,疼我,惜我,宽容以待,人生无憾。
我是一个倔强的小镇姑娘,我的坚持是为了,就算最终跌入烦琐,同样的工作,却有不一样的心境,同样的家庭,却有不一样的情调,同样的后代,却有不一样的素养。
和那些正在青春路上,拥有热血沸腾的内心的姑娘们共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