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丸子
大争之世,人人都有争世之心;战乱之年,人人都难独善其身。
我是孟尝君,爱惜名誉若我,得一机会跨过历史的洪流,定是要瞧瞧你们眼中的我。
有人说我滥杀无辜,有沽名钓誉之嫌,这点我不否认。路经赵国时,大家笑我是“眇小丈夫”,我气坏了,加上门客们的煽风点火,一怒之下,使得一县百姓遭殃。
的确,很多时候,我都太过看重名誉。当初秦昭王求见,我本欲前往。但苏代以木偶和泥胚做比,劝说此去秦国,我如木偶,若不能返,必被秦国这个泥胚嘲笑。这话于我无疑是晴天霹雳,相比于以身犯险,我更害怕为天下耻笑。
初闻冯驩烧毁契据,我怒火中烧。于他,我诚恳礼遇,委以重任,不想却又是一个混吃混喝之辈。待问明实情,知他烧掉的只是没用的空头借据,如此坏账,一味强逼,反而可能引火烧身。他这是帮我免去了无谓的中伤之忧啊,怎么能不让我拍手称绝呢?相比于那些钱财,我更看重这份对我好名声顾念的周全。
我不是不知道实至名归的道理,但内心深处对污名的惧怕让我有点本末倒置了。五月五日对你们来说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但我来说却是一个忘不掉的梦魇。只因为出生在这一天,我从小便被剥夺了父爱和快乐,甚至差点为此失去生的权利。那时候的我,如一只臭虫般,永远只能寓居在黑暗的角落,还要警惕突如其来的种种伤害和诽谤。我羡慕那些可以生活在阳光下的孩子,嫉妒他们被疼爱、被瞩目、被期待。我发誓有朝一日,定要让我的名声广誉天下。
后来,我终于在兄弟的引见下,见到了我的父亲。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是没放下对我的成见,怕我有损于他的门户。那一刻,我便认清了一个事实:这一辈子,若想活的有面子,只能靠自己来挣。
这么多年,父亲从没有正眼瞧过我,我却一直在研究他。父亲虽有四十多个儿子,但大多在他面前乖顺至极,从没有人敢忤逆他,当然,也就没有人知道他的烦忧。虽然身为三朝宰相,门下却未网罗到一位贤能之人,更不曾在国家领土上有所建树。所以那一日,我的冒险直言果然换来了他的刮目相看。
自此,我终于有了展露头角的机会,走一步,想三步,极尽所能地厚待每一位宾客,唯恐父亲那里听到一声不利于自己的言论。虽然如愿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但也失了待人接物的分寸与原则。
后来,父亲去世后,在招徕宾客这块,我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一方面,我自知德才不济,生怕处事不周,遭人耻笑,须得有多方周全之人提点;一方面,对那些声名狼藉的人,我确实是有怜惜之情的,小时候的经历,让我深知被人诟病的痛苦,我能有今日,他们又怎就不能翻身。如今的一点恩情,或许可以换来他们的涌泉相报。
我的乐养宾客确实为我换来了贤能美名,甚至是秦、齐、魏国的国君也都争相邀我为相。在这里,我想澄清一点,你们中很多人都认为我是贪图富贵,叛卖祖国之徒。但我们那个年代,大家的家国思想并不比于你们当今,我们共同的心声无非是天下归一罢了,如果能择一良主,在争世过程中施展拳脚,便是我们的无上光荣。所以我们那会的士子是无论国界的,只是我忽略了,我不是士子。
秦昭王倾慕我的名声,有心让我为相,但又忌惮我的王族身份,怕我陷秦国于危险。不但罢免了我的宰相身份,反而囚禁了我。
幸而在你们所谓的鸡鸣狗盗之辈的帮助下,我才得以从秦国大狱逃脱,重返齐国。齐王心中有愧于我,又让我出任齐国的宰相,对此,我是感激的,怎耐我的名声又害了我,有小人借此在齐王面前谗言,又是在曾经门客的以死明志下,才帮我洗刷了冤屈。连司马迁都说我不该以此沾沾自喜,但此时此境,我是打心底里感激这些义士的。
虽然,在我被罢黜宰相的那段日子里,三千门客除冯驩外皆如鸟兽般一哄而散,我也曾寒心于这份薄凉。但天下熙熙,本就是冲着利益而来,没有必要太过迁怒,能逢着几个有情谊的,确属上天馈赠。
只是那会我还没意识到,我的身份注定了齐王不会真心容我。身为臣子,功高盖主是大忌。待齐王除了宋国后,便向我磨刀霍霍了,我不得已逃往魏国,怎奈魏国国君也对我有所忌惮,委以宰相身份,也只是为了利用我打击报复齐国罢了。
君王心,海底针。惹不起,躲还不行吗?至此,我决意不再依附任何君王,独占一地繁衍生息,可是一切都悔悟的有些晚了。
读史使人明智,如果说我这一生有什么可以让你们借鉴的话,我最想和你们分享的便是:名分名分,不止于名声,还有身份。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拿你们现在人举个例子吧!某人想要投资一个瑜伽馆,如果自身瑜伽水平声明远播,那无疑是最好的。如果自身不懂瑜伽,又要出任瑜伽馆的馆长,是为身份上的馆长;须得再找一个瑜伽厉害的做名誉馆长,是为名声上的馆长。两相配合,彼此不越俎代庖才好。
如是者众,且待你们慢慢摸索,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