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机
苏文玉简直难以置信,这个男人能这样就放弃了求生,愤怒已经无法形容她的心情。现在只过了不到24个小时,如果仅维持生命的话,他们的存水完全够两个人支撑两三天。难道大难不死竟会死于自绝,一场小小的感冒发烧怎会让他彻底丧失斗志?这样的问题胀满了苏文玉的胸腔,愤怒压倒了疑惑,从她口中喷薄而出:“宋伟你给我起来喝水吃药!你要在饮料堆里让自己干烧死吗?”
宋伟有气无力地回答她:“我没事,不烧死也有可能被你埋了,你赶紧坐下休息吧,别管我。”
苏文玉为之气结,固执地把水瓶递到他面前,咬牙切齿地说:“快喝!”她无法理解一个男人怎么能像小孩一样,在生病的时候拒绝喝水吃药?宋伟眼睛也不抬,理都不理她。苏文玉恶向胆边生,拧开瓶盖,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个懦夫,要死别死在我眼前,你现在选择,自己喝还是我灌?”
宋伟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光线,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她几眼,这女人竟是越挫越勇,快一天一夜的暗室囚禁,让她衣衫凌乱,发鬓松散,但是眼睛愈发熠熠闪光,表情凶恶却别有一番韵味。“噗嗤!”他笑出了声,然后严肃地说:“好,女侠饶命,小的不敢死在这里污了您的眼。我自己乖乖吃药喝水,现在能松开我脖领子,顺便从我身上下来好么?万一我……不是又冒犯了您吗?”
苏文玉闹个大红脸,一把把药摔到他脸上,迅速缩回自己那边,听他声音夸张地大声吞了几口水和药才放心。
苏文玉知道宋伟在等待四五点钟所有人都熬不住睡意的时刻,也许那时通信量降低他们就可以打出去电话。但是等待是恼人的,尤其是在这么个又湿又闷的环境下,苏文玉觉得自己皮肤粘腻得像一大块粘苍蝇纸,她比任何时候都想念一个干净整洁的卫生间。蜷缩的姿势也是无比难受,长时间的靠坐是对尾椎骨的一大考验,背部被木质吧台硌得生疼,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都坚持不过片刻。黑暗把一切细微的声音都放大,衣服的摩擦,隐忍的咳嗽,不经意的叹息,甚至关节活动的声音都在挑战脆弱的神经。就在这时,一阵音乐声响起,苏文玉先是茫然不知哪里的声音,待看到了欢快蹦跳闪烁的手机,她依然不知所措看着它,音乐已经开始重复第二遍,宋伟忙抢过手机,按下了接通键。
“嗯,没事……你赶快记一下,我们在渝州新城,石新路33号,大概偏南500米,两个人。……不知道,有点发烧,我可能得尽快……嗯,你去帮我问一下老陆……对……打不进来了没关系,我们很快就没电了,对了,通知李琳,号码在我黑本子上,让她通知文玉家里。……对……好……到时见。”说完他就挂断了。
结束通话后,两人都分外激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秒钟后骤然抱在了一起,什么话也说不出,就只是紧紧的,让自己和对方骨头都咯咯作响的拥抱,久久才放开。苏文玉抹了抹激动的眼泪,但是还有眼泪不断地涌出,她就由它去。良久,苏文玉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问宋伟:“等出去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宋伟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愣住了。在某种意义上,出去的世界和这里狭小的空间对于他来讲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而这里还有个她,出去还有什么理由留她在身边呢?此时他颇能理解什么叫“最快乐的地方是枯井烂泥之中”了。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况且这着实算不上什么筵席,两人不出去都会死在这里,他只能苦笑说:“不知道,跟父母报平安吧。”
“不是,我是说那之后。你没想做出什么改变吗?”
宋伟胸口闷得难受,没有任何一刻他能像此时这般窘迫,好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他暗骂自己不是个男人,如果知道那时她只是嘴硬,而那个男人又是那么混蛋,他一早追过来把她带走,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境地。他只能期期艾艾地说:“我……我……不知道。”
“我是说,你不觉得我们应该以此次为契机,让自己活得更好吗?”苏文玉老脸一红,这话说得有点像小学生写作文了,但是她就是觉得这样可以表达她的意思。她继续慢慢解释说:“就像一栋住了很多年的老房子,忽然有一天,被小偷翻了个底朝天,但是他没有偷走最重要的东西,一切还可以重来。你难道不想借此做一次大扫除而且彻彻底底地丢掉一些没有用的东西,再去整理整理有价值的东西,甚至借此机会买一些平时无法下定决心买的?”
宋伟心想,我已经下了挺多决心了,见你也是其中之一。“嗯,所以你下了什么决心?”
“我想先去洗个舒舒服服的澡,然后再去好好吃一顿。”
“噗,哈哈哈哈哈哈……”宋伟忍笑都忍出眼泪来,“你,你的,哈哈,你的决心可真够大的!”
“别闹!”苏文玉掐住他的胳膊,“我还没有说重点呢!”
“好,好,你接着说。”宋伟好容易忍住了笑,抚着她的头发像在哄个小孩。
“我想辞掉工作,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哦?你想去做什么呢?”她的话不由让人正色。
“还没想好,我想先去支教一段时间,好好想想清楚。”
“支教?”宋伟皱眉,在他的记忆里,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女孩,纵使家庭问题造成了性格略为早熟,但是她父母再婚也没有再生育,物质上她并不匮乏,结婚后即便拮据也不会有饥寒交迫的经历,乡村生活的艰苦不像是她可以坚持的。“你别听风就是雨了,学人家支教?你吃得了那个苦吗?而且你去教什么?又不是师范毕业的。你去个几天想明白了自己该干什么就拍拍屁股走了,人家孩子指望谁去?”他一大盆凉水毫不客气地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