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一下子在第十七章跳到现代。
正如文中写的:“人活一世,总要经历很多事,有些事情像空气,随风飘散,不留痕迹;有些事情像水印子,留得来一时留不久;而有些事情则像木刻,刻上去了,消不失的。我觉得自己经历的一些事,像烙铁烙穿肉,伤到筋的疤,不但消不失,还会在阴雨天隐隐痛。”
在经历了二十二年的苦难之后,到异国他乡避难的“我”终于回来了。
归来的“我”再一次把故事接上。因为经历过这漫长的二十二年,物是人非理所当然。故事在这里跳跃一点不突兀,时间和空间在这里把一个历史时期缩短甚至忽略,就象生活的记忆需要埋藏。
家族的变故,上校变疯,痴恋上校的林阿姨的出现,让故事往更深一步发展,也让所有的谜底接近揭开。
整个第十八章,第十九章,甚至可以单独成为一个故事,一个被生活锻炼出来的女人,有情有欲,有情有义,更有担当。上校的历史愈发清晰。
一个人有可能做对了一件事就是英雄,做错了一件事就是败类,关键是看他在什么时候做了这件事。无数人的人生际遇确确实实验证了这个真理。所以读者读过这些文字就像看到自己,觉得真实可信,牢牢地被故事吸引。
一个好女人出现在上校的生活里,不仅丰富了上校的人物形象,而且给“好人有好报“作了铺垫。传奇而多难的上校肯定也要有个好的归宿才对得起读者的阅读?不然坚强如钢的上校的疯掉就失去了悲剧的意义,不疯掉的上校又不能让读者的心灵受到强烈震撼。
作者以时间快进为背景,把文中各个人物的命运作了妥善安排,既符合他们各自的性格,也顺应故事的合理结局。
写作小说是要有跳街舞或者滑坡的刺激,平缓️无波只会让人觉得无趣,跌宕起伏才会让人觉得有滋有味。
不是每个作者都要经历书中主人公的故事,“贫穷限制想象力”的“贫穷”不是只指生活中经济上的困窘,更多的是指阅历上的贫乏。作者在书中描叙的故事,写作的人物,不仅仅是自己耳闻目睹的真实或者道听途说的虚构,更多的来自于书本上的阅读。
文字才是最好的老师。
在最后一章里,作者终于破题:人生海海原来是一句闽南语,意思是“形容人生复杂多变但又不止是这个意思,它的意思像大海一样宽广,但总的是教人好好活而不是去死的意思”。在这里穿插了“我”和前妻的故事,看似和整部作品关系不大,但它又强烈地为整部作品作了注解。
贯穿整部作品的一条线索是上校的小腹上的纹身。
即使在最后,被上校割舌抽筋的小瞎子还在强硬地狡辩说“我父亲”是鸡奸犯,而且有模有样地说“我父亲”鸡奸了他并且因此养活了他,还为此偷卖了上校用金子打造的手术器具。
这些看来没有破绽的话语让读者和“我”一样开始怀疑父亲。但最后林阿姨在上校死前交给“我”的皮包,皮包里装着金子打造的手术器具,无声地击破了小瞎子的谣言。恶人的恶更恶,善良的人心更善。
麦家的《人生海海》和余华的《活着》都是写一个人的一生,有苦难有悲欢,有坚持有忍耐,都是以第一人称来贯穿整部作品,都是贯穿了新旧交替的时代。余华的主人公和麦家的主人公虽然身份不同,甚至他们的“事迹”也不同,但是他们都经历了时代给他们的苦难,然后时间又缝合了他们心灵的创伤。
相比之下,余华的语言没有麦家的生动活泼,甚至故事情节也没有麦家的曲折离奇,但余华的《活着》更让人懂得“顺承天意”、“安贫乐道”的厚实,麦家的《人生海海》充满着奋争和抗拒。这是两种不同的人生态度,每个人都可以从中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当然,余华和麦家是属于两个时代,写作的时间差距接近二十年,对生活对世界的认同肯定有不少区别。这也是麦家笔下的人物更加丰满故事情节更加离奇,但对生活的领悟和那份文字的厚重却不一定超过余华的原因,尽管麦家的《人生海海》字数比余华的《活着》多一倍,但《活着》似乎更加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