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我并不大喜欢雨,因为一场雨,往往就会使小区的人烟稀少起来,寻找起玩伴来,自然费事许多。而各种雨中最不喜欢的就是春雨了。小城的春雨总是连绵不断的,一场雨下来,我就得被禁足于家数天了,对于当时极爱热闹的我,自然十分不喜。若说非要从各类雨中找出一个不惹人厌的,那便是夏雨了,因为一场夏雨往往意味着我可以有一天的时间能够远离学校。
再大一些,到了八九岁了,我慢慢喜欢上了春雨,皆因此时我开始接触阅读,读了几本闲书,便觉得高人一等了,自觉与他们嬉戏便落了下乘了,变得喜欢独处起来了,也喜欢做些附庸风雅的事了,听雨便是其中之一,总爱独坐在房间里,听着细雨的沙沙声,望着满城的繁华被细雨侵蚀,慢慢模糊。总觉得这雨不是雨,是黛玉葬下的一片片落花,是贺铸笔下的一丝丝愁绪。是世间万物的一生,从无到有,再到毁灭。为此当时十岁的我竟开始担心自已的死亡,现在想来甚是可笑。
待书读的多了,自是明白了在浩渺如烟的学海,我是那样的渺小、无知,也就终了那些高人一等的幼稚念头,对待春雨的态度也和对待之前的我一般,觉得厌恶,觉得矫揉造作,更喜那如千军万马踏过的夏雨,喜欢他一往无前的气概,仿佛是敢破釜沉舟的楚霸王项羽。
等进了初中,开始接触婉约词,自然对夏雨慢慢无感了,但与春雨再次结缘,则要从小城的木棉花讲起,小城的木棉花很漂亮,这是不可以否认的。可我却不大喜欢它,因为这花得太艳丽、太繁华、太浮躁了。因此我开始喜欢春雨,春雨虽不漂亮,无光无色,每个出现它的日子都是阴侧侧的,但望着它凋尽一树的繁花,总觉得心灵被洗涤了似的,似乎有股莫名的力量使我平静,轻嗅间,仿佛有花香萦绕于鼻,不是木棉花,像是戴望舒笔下丁香花,延绵幽长。
回想自己的观雨经历,总记起蒋捷的一首《虞美人》: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阙云低,
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
点滴到天明。
透过一场雨,我曾看到如梅子黄时雨的愁绪,看到猛志逸四海的气概,如今却是性本爱丘山的淡泊。
透过一场雨,他曾看到 风花雪月,红烛罗账,看到江阙云低,断雁西风,如今却只剩国破家亡,寄人篱下。
这场雨,不正是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