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爱情真的变成了索取、渴望和负累时,不期而来的注定是分手和离别。也是,当两个人的秘密爱恋,成为天底下的公开话题时,不论时光如何流逝,他都会成为张爱玲心中无法抹去的印痕;而作为华丽旗袍里最大的那只虱子,他注定着要痛痒难耐伴随一生。——书中语
因一篇《论张爱玲》,让张爱玲对胡兰成倍增好感。对一个与社会“隔膜”的青涩女子而言,一个在当时小有名气的男人能够“放低身段”专门为自己写“评论”,足见此人对自己的用心;而自己的名气借助这个人的文章得以扩散,这无疑让她对此人心怀感激。当此人登门造访,尽管自己没有与之见面,但通过一张名片,更让张爱玲的芳心与此人连接起来,于是就有了“涉世不深”的张爱玲主动打电话并相邀拜访的事情发生。
胡兰成以迷恋和崇拜的心情渴望早日见到心中的“女神”,而张爱玲以少女复杂的情愫前往胡兰成的住处。可是,当以貌取人的胡兰成见到姿色平平的张爱玲时,“心里一惊”,内心燃烧的烈火遭到一盆冷水浇灌,情感从失望到绝望。尽管内心进行激烈的撕扯,但是考虑到自己现实的处境,加上张爱玲在文学方面表现出的卓越才华,他还是决定对她发起激烈攻势,以求早日“抱得美人归”。热衷狎妓游玩的胡兰成主意已定,就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虽说见面前还有些心怀不满,但彼此饶有兴趣地谈了五六个小时,那份等待、那份梦幻又不知不觉地荡漾在彼此心底,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让这样的遇见有些类似芸芸众生中的清音流年。”
从谈情说爱的角度看,张爱玲在胡兰成面前就是一个小学生。尽管张爱玲的容貌没有打动胡兰成,但是她身上由内而外溢出的那份高贵典雅的气质还是俘获了胡兰成。作为情场老手,胡兰成深谙女人心。因为懂得,所以在交谈中就举重若轻、得心应手。通过文章,胡兰成读懂张爱玲在意和看重的东西,所以他可以避重就轻地挑选两个人“有话可说”的话题,而且尽可能地不触碰她敏感的神经。不可否认,胡兰成所用的药剂是对症的,并且收到奇效。“既然是因为文字而相识,那么文学的话题自然不能错过,在论及当下中国文艺现状时,胡兰成还是比较客观而实在地点评了张爱玲的作品,虽多溢美之词,但还是在不经意中触动了她的内心,点亮了她的灵魂。”
在没有与胡兰成见面之前,张爱玲很少与异性交往,更不要说单独相处长谈,她长时间用厚厚的铠甲把自己结实地包裹起来。而与胡兰成的初次见面和交流,一下子打开了紧闭的心扉。对张爱玲来说,胡兰成就是自己的知音,是迄今为止最懂自己的男人。正是有了这样的定位,所以在胡兰成面前就少去了防范与矜持,它享受着胡兰成口若悬河给自己带来的感觉。“听着他任职南京政府时的奇闻八卦、挣扎在家庭与情感间的迷茫、现实中演绎的激烈情感,认真倾听的张爱玲会不时地报以真挚的微笑,虽说她偶尔也会提出个别幼稚的问题,但终究还是保持着好听众的形象,在不动声色中展现出女人无比的温柔。”尽管是初次见面,但是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表现出这样的状态,可见她已经在内心认同并接受了他,而不是抗拒。“岁月是一条河,左岸是遇见的温暖,右岸是快乐的回忆,其中流淌的却是如水流年,在这美好的氛围中,张爱玲应该是醉了。”
很显然,第一次胡与张见面是完全按照胡兰成的预想的方向发展的。而有了第一次的“倾心畅谈”,并且给彼此都留下很好的印象,后面事情的发展就水到渠成了。“悄无声息的奉承,要么让人成熟,要么让人坠落,张爱玲不失时机地抓住这种稍纵即逝的情绪,把自己开出了如花般的灿然。”两颗原本不属于一个世界的心,因为胡兰成的甜言蜜语、花言巧语和不失时机的奉承日渐贴近。“玩弄情场的浪子”,胡兰成征服女人有他的一套哲学,他“通常情况下有三件法宝来对付身边的女人:一是以不幸的往事来换取同情;二是以糜烂的情史显示尊重;三是以花女人钱视为亲密接触”。不可否认,胡兰成的三件宝在他扎在女人堆里混迹时可谓是屡试不爽。这一招在张爱玲身上同样收到奇效。“张扬而又无比孤冷的灵魂,终于遇见了生命里期待的那个人,虽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但还是一下子就融化了她的温柔,就像是春日里一点一滴消融的冰雪,任触动灵魂的句子深深烙印在内心深处。”因为懂得,所以值得以身相许,张爱玲与胡兰成的婚礼在很多人不理解、不看好的情况下举行了,冷清又寒碜。对一个只在意自己内心感受的奇女子来说,只要找到真爱,所有外在的东西都无关紧要。
新婚燕尔,两个人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里,不管外面的局势发生怎样的变化,也不管外人对他们投之以什么样的眼光。“他们花费了一辈子的时间瞪着自己的肚脐,并且想法子寻找,可有其他人也感到兴趣的,叫人家也来瞪眼看。”对张爱玲来说,成为胡兰成的怀中之物是自己最大的幸福。与自己心爱的男人享受肌肤相亲的曼妙,是上帝对自己最大的恩赐;而对于胡兰成来说,得不到时的神秘和急迫随着拥人入怀,所有的新鲜感和神秘感都不复存在,除了“少女张爱玲”能够给自己带来其他女人未曾有的快感,就是贪婪地享受张爱玲提供的生活保障。不同的目的,不同的心境,原本就很难实现同频共振。随着时间的流逝,新鲜感的淡化,不甘寂寞的胡兰成又开始把目光投向外面的世界,开始寻找时机围猎其他的女人。
“新婚的新鲜感很快就走向结束。正当百无聊赖的他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日本主子考虑着他尚有利用的价值,又着手安排他去武汉主持《大楚报》的创办工作。”这对胡兰成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最毋容置疑的理由。出人头地之心已死的胡兰成看到了“重生”的一丝微茫的光,内心自然有尽快逃离张爱玲的喜悦。带着张爱玲千般的不舍,胡兰成只身前往武汉,开启重振雄风的新征程。可以想象,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逐步走向胜利的大背景下,《大楚报》不可能有多大的作为。尽管张爱玲为之提供的系列作品让它有了一点生气,但其产生的社会效应远远没有达到胡兰成的预期。对张爱玲来说,新婚不久的两个人各据一方,除了无尽的牵挂,只有用书信表达内心的苦苦相思。“每封书信都深深牵系胡兰成的心思,让他在最猛烈的炮火下欣慰地生活着。”不过,“这样令人感动的牵挂”只是暂时的,“偏偏在胡兰成无聊的生活中,又出现了一位长相清秀的小护士,名叫周训德”。“慌乱时局中能有这些光彩照人的护士相伴,对于文化人来说多了心灵上的安慰。小护士们对这个男人的名气仰慕已久,知道他是社长并且住在这里时,更是禁不住内心的仰慕与崇拜。”一方意有所图,一方心有所敬,经过胡兰成巧言令色的暗示与撩逗,周训德很快成为胡兰成的怀中之物。
上海独守空房的张爱玲牵挂着身居武汉的胡兰成的冷暖,几乎把自己的收入全部寄给胡兰成;而武汉的胡兰成享受着温柔乡的甜蜜,把张爱玲抛到九霄云外。单纯的周训德对胡兰成所言完全信任,在她的眼中,胡兰成是全身心爱着自己,她是胡兰成的全部,至于其他的,她毫不在意。得知胡兰成与张爱玲的婚姻关系,她非但没有大吵大闹,反而心甘情愿做起了胡兰成的小妾。“与张爱玲相比,小周从骨子里散发着乖顺,以及无底线的服从,自是胡兰成从未感受过的新鲜。”时间可以消释一切,胡兰成对小周的新鲜感在时间的淘洗中也开始淡化。毕竟,在小周身上除了获得肉体的快感,很难有精神的共鸣,这对胡兰成来说是一种遗憾,也是败兴的。这时候他又把目光投向上海,投到张爱玲的身上。“1945年3月,他从武汉回到了上海小住。说是小住,其实就是换换口味,顺便再炫耀他本不寂寞的生活。”可是,从张爱玲这里尽管能够填补一点精神的空虚,但是每当揽张爱玲入怀,他又想起小周的身子。“男人憧憬着一个女人的身体的时候,就关心到她的灵魂,自己骗自己说是爱上了她的灵魂,也许是一种解脱的方法。”就这样,胡兰成辗转于两个女人之间,享受着不一样的快感。
时局的发展远远超出胡兰成的想象,抗日战争以中国的胜利而结束,这对汉奸文人胡兰成来说是致命的打击。所有的政治野心随着日本的投降化为乌有。成为人人喊打的落水狗,上海已经无法容身,温柔乡也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同样,武汉也无法容身,他只能逃难到诸暨的一个古村落,后来寄身于同学斯颂德家。为了安全起见,“斯家颇费周折地安排庶母范秀美,及时送他去温州的娘家避难”。尽管过着逃难的生活,但是胡兰成拈花惹草的兴致未受到任何影响,面对“小自己两岁,人却生的弱柳扶风,姿态万千”的范秀美,胡兰成岂能轻易错过。一番攻势,两个人以夫妻之名住在一起。有了新欢,自然把旧爱忘却。纵使张爱玲对胡兰成如何牵肠挂肚,但胡兰成只是沉浸在范秀美给自己带来的快乐中。随着全国“讨奸除奸”形势的严峻,张爱玲再也无法安心地生活,草草收拾行囊,“1946年2月,空气中依稀带着料峭的寒冷,张爱玲一路上转换三轮车、轮船、汽车,终于到达了温州”。可是,当两个人在大街上相遇时,得到的却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的斥责。“他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当着周围的人不可一世地扯着嗓门大喊:‘你来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在张爱玲的眼里,这个男人是珠宝,是她的全部,是委屈之后的依靠,是值得珍爱一生的人。”可是,残酷的现实告诉她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现实往往就是这样残酷,越是看得重于泰山,越是轻如鸿毛。人与人之间何不如此,你越是把对方视若珍宝,对方往往会视你如泥沙。胡兰成爱张爱玲吗,也许有短暂的心灵悸动;张爱玲爱胡兰成吗,爱,可以说爱到骨髓,因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是自己真正全身心投入真情的人。尽管都是“爱”,但是因投注的目的不同,随之也就表现出不一样的味道。经过几番周折,张爱玲的心被伤透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张爱玲清醒而决绝地给两个人的“孽缘”判了刑。而因为这场“错爱”,让张爱玲后半生饱受痛苦与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