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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些人被生活虐了千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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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阳光格外明媚，星光亦灿烂。
李丽家却是乌云蔽日，另外一番景象。
天刚蒙蒙亮，大部分人还都沉睡的时候，李丽家里已经灯火通明。李丽的老妈秋兰那就不用说了，五点多就起床蒸包子、煮鸡蛋。李丽老公一野也在闹铃声中慢慢苏醒，挣扎着坐起来，在床沿上清醒一会儿，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因为床上还睡着一个惹不起的小刺头：他们的二宝小团团，如果把她惹着了，大家都不得安宁，她会哭得谁都抱不下。真真是惹不起，惹不起，还留了李丽陪她睡觉。
一野出来的时候，大宝小天天已经稳稳地坐在客厅里了，这孩子真的是起得一天比一天早了。以前这娃早上都要人从床上薅起来，自上个月让他早起之后，他不但起来了，还一天比一天早。一野看看儿子那矮矮的个头，也是很扎心。不知不觉这孩子已经比同龄人矮了一截，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孩子个头都像雨后春笋般往上窜，他能做的就是一有空就把孩子往床上摁。
接下来要说的就是为什么大家要起这么早。
两个月前，李丽的父亲成海不幸查出脑胶质瘤，一家人的生活轨迹自此完全被打乱。经过一番寻医问药，最终全家人还是决定：手术。姐姐们停下手中的工作，马不停蹄护送父母俩到申城，相较于老家三线城市，申城的医疗水平肯定要甩那里一条街。
第一关是说服老爷子去手术，老爷子脾气倔强，大家在和他说之前还是很忐忑的。最让老爷子自豪的就是他觉得自己身体十分健康，一辈子没有进过医院。这不病则已，一病就是一家人都承受不住的大病。
全家人除了孩子和老爷子，其他人都沉浸在悲痛的心情之中。也许老爷子自己已经有所察觉，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手术。大家拧成一股绳，该干嘛的干嘛。
第二关就是最重要的一关，做手术。术前准备，手术中，大家都茶不思饭不想，心都悬在半空中。手术后开始有两天的谵妄情况，后来人变得清醒，大家松了一口气。
其实大家都没有想到，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术后医生建议放化疗，而放疗一口气就是三十次，而且都是工作日，时间跨度要超过一个半月。李丽经过几番纠结，决定选择每天接送老爷子。因为老爷子在出院后没多久又迷糊了，只认识家里人，人身在哪里？怎么回来？一概不知，甚至一到晚上连厕所在哪里都不知道。他一个人是无法完成放疗的，又要一个人陪在医院的话，家里根本转不开。再说也不可能一直请假，不上班根本不现实。每天接送一天请一两个小时，还能应付一下。为了能够早去早回，李丽把时间约在了最早的放疗时间：八点。家和那里相距三十公里之外，不早起根本就来不及，而且在去之前一野还要负责把大宝送到学校去。
这就是为什么这家人越起越早了。
2
其实让李丽最头疼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她自己的母亲秋兰。说起来秋兰也是个苦命的人，年轻的时候，因为自己生了三个女儿，在婆婆那里没有得到过好脸色。在农村重男轻女的氛围中，自信心一点点地被摧毁，慢慢形成了比较拧巴的性格。比如同样的衣服，穿在别人身上她就夸得“人间无，天上少”的地步，穿到她自己身上就不是颜色不好，就是款式不行。其实秋兰除了头发白一点，不胖不瘦的身材，还有那一直不用护肤品却还保持得不错的皮肤，都甩那些被秋兰夸的人一条街。但是她自己不自信，无论李丽如何给她心理建设，都是徒劳。
小时候看母亲和父亲争吵，李丽除了心情烦乱，并无特别的感受。现在自己长大成年了，再去回忆父母之间的争吵，归结为一点：都是自卑惹的祸。为什么这么说，虽说世上很少有不吵架的夫妻，但是李丽父母之间的争吵永远都是母亲挑起来的。比如说母亲一直都是嫌弃父亲不如这个，不如那个，家庭贫穷，公婆偏心……开始父亲一般都是默默听着，后面也是不胜其烦，就怼回去，两个人就吵起来了，每一场争吵都是这样的走向。
抛开这一点，秋兰其实是一个很负责任的母亲。在那个物质缺乏的时代她省吃俭用，把孩子们都养大成人，一个个结婚后又替她们的小家操心。只是到了现在秋兰还是改不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攀比。她总是拿最高的标准去要求女儿们，比如别人家女婿怎么怎么样，别人家孩子有多优秀。李丽成家之后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如果没有提前说好她懒觉都不敢睡一个，生怕起来会被说。在家里说话行事都是如履薄冰，生怕一句话说错了就惹着老佛爷了，那有可能几天都哄不好的。她称秋兰为老佛爷一点都不为过，都说母亲的心情能够左右一家人的情绪，这话一点都不假。只要母亲不高兴了，李丽心情就莫明地烦躁，她就会迁怒老公一野，一野不高兴了就骂儿子小天天，小天天只剩下一个人可以说了，那就是妹妹小团团，小团团哭了又要李丽哄。一轮下来，最遭殃的还是李丽。所以这么多年的共同生活让她变得小心翼翼，做任何事情都尽量考虑到老佛爷的情绪。
最近让李丽头大的问题是老人不听劝。三年前的一次爬山，让老佛爷膝盖受损，里面有了积液。后面辗转去了好几个医院，找了许多方法都无法让它痊愈，到现在走起路来膝盖都还时不时打软。后来李丽给老佛爷买了软骨素，吃得都不敢让她停。
最近老爷子生病，老佛爷尽心尽力地照顾，但是用力过猛，让她自己的身体也受了伤害。
老爷子手术之后就迷糊了，虽然还没有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但在秋兰的眼里就是什么事都不能做了，甚至连个小孩子都不如。所以秋兰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小到吃饭吃药，大到洗澡擦身，她都不让成海动手了。
这天，李丽和一野两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去上培训班，秋兰在家又忙活了起来。给成海擦身、泡脚……等他们回到家的时候，老佛爷说腿疼，问她为什么，她如实说拎了满满的一桶洗脚水给老爷子洗脚了。李丽心里那个气，上次爬山惹了她的膝盖之后，她让老佛爷不要下蹲、不要坐矮凳子……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不听，果然又惹着腿了。现在李丽也腾不出手去给老佛爷看腿了，只得让她赶紧贴一贴膏药，缓一缓。但是内心还是有隐隐的不安，只能三令五申，让老佛爷保重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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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孩子更是让李丽操碎了心。
首先是大宝小天天，小时候就开始各种启蒙，自从他出生全家都围着他转。从幼儿园大班就开始学习书法，结果现在的字写得跟鸡爪子似的，每看一眼李丽都有心脏病突发的风险。还有他那鼻子，腺样体肥大，看了好多年，光中药都喝了不知道多少了，还是不好，感觉里面像塞了水泥，没透过气。医生说要么减肥，要么手术。全家人还是选择减肥，虽然麻烦，但是安全。每天只要小天天有时间，一野晚上就带着他去小区里走一圈，因为这孩子实在是太不爱动了，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吧。
还有就是这个时期最磨人的小团团，真的是各种作。每天在穿衣服上就能把李丽和一野消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比如她一双袜子要穿得脚指头刚刚好在脚趾头上，脚后跟正好对准袜子的脚后跟，如果有大一点的袜子，对不准的话她就要发脾气，又哭又闹。穿着心仪的裙子睡觉，睡袋都不让换的，一换就炸毛。关于这小妞的奇葩事儿一箩筐，都说大宝照书养，二宝当猪养，这小猪每天能把李丽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不过这天让李丽最崩溃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一个豆子大小的小黑球。
这天晚上将近九点，想着两个孩子都要睡觉了，李丽在忙着洗衣服，一野忙着收拾厨房，难得小团团没来捣乱，在外公外婆那里闹腾。过了没多大会儿，李丽听到老佛爷在叫她，她觉得不会有什么事，就慢腾腾地走过去。
“你闺女往她鼻子里塞了个小球。”
第一句话就让李丽慌了，一把把小妞抱起来，盯着那两个小鼻孔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赶紧把一野叫过来，一野拿个电筒照了一会儿，说是看到了。后面就是怎么让它出来了，家里所有的工具都想了一遍，也做了各种尝试，最终决定还是去医院。
在去哪个医院上，李丽和老公有不同的看法，她觉得附近家门口的医院可能处理不了这么小孩子的鼻孔，一野却觉得这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家门口的医院先去看看，毕竟儿童医院要远很多，都跨区了。小团团还晕车，正常套路就是上车没多久就闹肚子疼，不舒服。刚上车两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生怕她又说肚子疼。
到了附近的医院，去儿科挂号，倒是让挂了，只是挂的是成人急诊的，说是耳科没有耳鼻喉科。去急诊的路上一野还说，护士说看得到就能取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到了那里医生先是让介绍里面东西的材质，最好带过来。妈呀，都不知道她塞的什么在里面，到哪里去找一样的材质？后来医生又说，这里都是成人用的工具，只能试一下，不保证能取出来。在他用镊子尝试的时候，小团团哭了，他直接就有了放弃的理由，工具一放，让他们去儿童医院。
走在去儿童医院的路上小团团又闹肚子疼了，李丽赶紧给她揉肚子，万一她闹着下车就惨了，毕竟已经上高速了。李丽盼着她睡着，还轻轻地哼起了儿歌，纵然内心焦虑万分，也不能表露出来。小家伙反而是越夜越精神，兴奋地一会看灯一会看车，李丽对她也是非常无语。最终在快到医院的时候她才睡着，一下车又醒了。满怀希望地跑到儿童医院，结果被告知那里看不了，给了一个地址和电话，让自己去联系。他们看了一下，给的是耳鼻喉专科医院，地址在市区，在儿科医院十公里之外。李丽的心又被提了起来，这事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驱车开往下一个医院的路上，车内气压低得吓人，一野开玩笑说就当是夜游申城了，李丽根本不想接话，这小东西取不出来她一刻也不敢放松。还好这里有二十四小时的急诊，医生比较专业，只看了一眼，就让大人按墙上的图纸固定住孩子，去叫来了护士，取对应的工具，不到一分钟时间，一个小黑球被取出来了，医生还很专业地再确认一下里面还有没有。在看到小黑球的那一刻，李丽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不停地向医生道谢。路上小家伙也放松了，很快就睡着了，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
简单的洗刷之后躺在床上，李丽开始剧烈地咳嗽，一阵接着一阵，根本就停不下来。她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也还是个病号，每天咳得捶胸顿足，还怕传染给其他人，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敢摘口罩。
这一天天的，忙得脚不沾地，李丽连口水都喝不上一口，还是觉得手脚都不够用。这该死的生活，被它虐了千万遍，却依然待它如初恋。
李丽好不容易压着咳嗽睡着了，做了个美梦。梦里梦到自己穿得漂漂亮亮的，约了闺蜜，等她一起喝下午茶。
第二天李丽睡得不愿醒来：毕竟一天的时光里面只有梦最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