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生长的风是一种透明的事物,是穿在空气上的衣衫。有时像云朵或叶子一样,飘逸、轻盈,倏忽刮过脸颊,擦出满眼的泪水有时像武器、破旧的毛毡勇猛地撞击,沉重得令人摇晃。不像四季,有鲜花和衰草的痕迹,验证一茬生命的起始和完结。风总是很新鲜,随处都是它的家乡,而没有一处是它的坟冢。风没有青春也没有老朽,风只是一种事物,始终走在路上。某些时候,风穿过蓝色的百叶窗拂到我的眼睛、嘴唇,我就断定它来自一条小溪,被许多树叶拥抱过,于是,心底顿生一股柔情。

树林子像一块面团,四面都在鼓,鼓了就陷,陷了再鼓;接着就向一边倒,漫地而行的;呼地又腾上来了,飘忽不定,猛地又扑向另一边去,再也扯不断,忽大忽小,忽聚忽散;已经完全没有方向了。然后一切都在旋,树林子往一处挤,绿似乎被拉长了许多,往上扭,往上扭,落叶冲起一个诺大的蘑菇长在了空中。哗地一声,乱了满天黑点,绿全然又压扁开来,清清楚楚看见了里边的房舍、墙头。

风把屋檐下已经干枯了的艾蒿吹下来了。它从窗前划过,就像一条灵巧的腿,轻快地跳过一格一格的窗棂。这艾蒿是端午节时妈妈插上去的,说是辟邪。想必这屋子已无邪气了,它就像一个兴完风雨的巫婆一样走了。

风不是一股,而是很多。在我眼中,它们有粗有细,有强有弱。菜园的风,就是细弱的风,它们吹拂着肥瘦不均的菜叶时,阔大的叶片只是微微动着,摇摆得并不厉害。所以白菜叶上的黑瓢虫不至于被晃得落下来,在豆角花上嬉戏的蝴蝶更是安然无恙。而瘦的菜叶,也不过耸着身子晃悠几下。可是你看半空的那些风,它们可就强大得多了。乌云被吹得一抖一抖的,脸色越来越青。狂风还使乌云的脸上出现许多裂纹,它分明就要哭泣的样子。那些义无反顾撞向墙角的风,由于被碰了头,觉得没了面子,便不再回头,干脆忍气吞声地自消自散了。至于那些奔跑着的花花绿绿的鸡,你看它们羽毛上的风吧,它是那么的柔软、轻盈,那羽毛被风掀得一瓣一瓣地张开,仿佛花儿伸着舌头在说话。

几分钟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之间就狂风呼啸,天上乌云滚滚,地上飞沙走石,秋叶漫天飞舞。我们的车被风吹得左摇右摆,飞石打在车身上啪啪作响,细微的沙尘则从门、窗的缝隙往车里钻。眼看暴风雨即将来临。这里,风越来越猛烈,路两旁的树无不腰弯膝曲,随时要腰折头断。不时还看见被风掀翻到路基旁装得高高的大货车。整个世界似乎只有狂风。我们的脸色也变得和这狂风一样了。再看我们的前后,出现了这样有趣的一幕。每辆大客车或卡车后面都跟着一辆或两辆轿车或面包车,作乌龟爬沙状。

雨是云的梦,云是雨的前世

雨,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天也是暗沉沉的,像古老的住宅里缠满蛛丝网的屋顶。那堆在天上的灰白色的云片,就像屋顶上剥落的白粉。草色已经转为忧郁的苍黄,地下找不出一点儿新鲜的花朵,宿舍墙外种的娇嫩的洋水仙,垂了头,含着满眼的泪珠,在那里叹息它们的薄命,才过了两天晴美的好日子又遇到这样霉气薰蒸的雨天。只有墙角的桂花,枝头已经缀着几个黄金一样宝贵的嫩蕊,小心地隐藏在绿油油椭圆形的叶瓣下,透露出一点新生命萌芽的希望。雨静悄悄地下着,只有一点细细的淅沥沥的声音。那潮湿的红砖,发出猪血的颜色,和墙下绿油油的桂叶成为强烈的对照。灰色的癞蛤蟆,在湿烂发霉的泥地里跳跃着。在秋雨的沉闷的网底,只有它是唯一的充满愉快的生气的东西,它背上灰黄斑驳的花纹,跟沉闷的天空遥遥相应,造成和谐的色调。它跳着,从草窠里,跳到泥里,溅出深绿的水花。

窗外,雨绵绵的。池塘里,水涡一个挤着一个,欢腾跳跃,像多嘴的孩子。雀儿唧唧地叫个不停,不知在说些什么。一串扁豆,沉甸甸地,悬在屋角,被雨洗了,越发清亮。

半路上雨意很浓,于路边山崖处向远天望去,风雨之势,已在须臾之间。我回到卧龙寺,走向寺门左侧的一座小山冈。刚到岗顶处钟楼,大雨已经倾盆而下。此时进退无据,小小的钟楼檐顶便成为唯一的避雨所。钟楼所在很高,虽局促于尺许之地,倒可看尽玲珑雨景。雨线绵密,落地即汇为流水,沿土岗石阶,潺潺而下。时间已不早,于是踩着泥路,向山林深处寻去。

一颗漂泊的心可以容纳多少愁绪,一朵漂泊的云可以装载多少滴雨。游离的风播散自由的气息于是一朵墨色的云开始哭泣。有些事情真的说不清,什么,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人如此心碎。雨在空中纷飞,晶莹着自己的晶莹,飘零着自己的飘零。云雾中的两滴雨,也许会悄然融为一体,也许会默然无声别离。有些事情真的说不清,什么,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人如此流泪。雨落地时是心碎,我分明听见清脆的碎裂声,于是跌碎了,一地的雨季。

我终于是一朵积雨云了!它一边在广阔无际的天穹游走,一边自豪地想:我要闪电,我要击雷,我要降雨,因为我是积雨云。它进而又想到,两朵云互相摩擦才会闪电,击雷,降雨。它感到了孤独。极大的悲哀使它陷入了极大的绝望。它向四面八方寻找,除了广阔无际的蓝色,天穹上什么也不存在。赤日炎炎的光芒朝它逼射,不一会儿就将象征它生命特质的一半雨滴蒸发了。它收缩了,变得更渺小了。它这才意识到,它的生命比它所知道的短促得多。再过片刻,它就要被赤日的光芒全部蒸发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它觉得阳光如千矢万箭穿透了它,它痛苦地抽搐着,想躲藏起来,却无处躲藏。

我是云,披着蓝色的外衣飘在蓝色天际,我经常待在空中默默地望着地球上美丽的海洋,它披着蓝色的外衣,它的蓝有种浩渺的感情,我知道只有它才能给我这种奇特的意境。我知道它想化成蒸汽,那样就能飞上天际和我在一起。可是有一天它飞到了我的身边,我默默地看着它历尽沧桑的眼睛,那里有无穷无尽的诗意,我发现自己更加无可救药地爱上它的气息。

我是雨,在高空由云的眼泪化成的雨,我知道海洋才是我的栖息地。可是你们不知道,当我看见空中那忧郁的云,我就想静静地、默默地陪着它在一起。

雨,淅淅沥沥地,弥漫成一种心绪,那些带来雨的云呢,迷蒙得有些伤感。如果云也有心,那么今天的雨,是从哪片云的心里淌下的呢?想起了儿时看云,轻轻淡淡的样子,歪歪地斜在天边,那时候,云就是云,似乎从来没有那么多伤感的雨天。年少看云的时候,嘴边时常会跳出好多快乐的歌,调子轻轻地,也像云絮漫卷蓝天。其实,即使是忧伤地看世界又录如何呢?年轻,就是滤色镜,轻轻一滤,便没有了晦暗的颜色。

雨淅沥不止,到处可以听到流水声,所有的土地都在往外冒芽、长叶,所有枯萎的植物都在转绿,从那些铁黑的坚硬的枝丫上爆出粉嫩娇柔的新芽。大地上的水在所有植物的躯干上奔跑、呼喊,所有的物件都在变得湿润,潮出水珠,哪怕是铁打的锄头,它也湿了,开始长锈了;哪怕木的桌椅,也潮了,生霉了。这是一个湿漉漉的世界,连人的声音也打湿了,飞不远了。雨水是那样神秘,它划过天空的斜斜长线,时亮时暗,时隐时现。那些田螺、蚯蚓、蝌蚪、鱼苗,仿佛都是从这雨线里降落的,在很小的水洼里畅游、戏水。

正因为雨中有人行走,才难以分辨是谁在羁绊谁。雨是上苍的精灵!她就好像洒一样,明知是醉还要喝下去,注定一身湿漉漉的衣服也要在雨中得到,希望飘飘洒洒的雨带走忧愁,带来欢愉。五月的雨还算温情,她从云层里洒落,缠缠绵绵,情意无限。云压到山头,山峦袅袅婷婷。这里雷声也很害羞,匆忙轰隆一阵就收场了,剩余的就让她一绺一绺地散漫在群山之中、原野上、湖泊中。

今天下了一阵小雨,稀疏豆大的雨滴热情地敲打着叶片和石头,飞贼而起的雨珠滋润了花房。积云自东方升腾而起,珍珠色的浮雕美丽无比,与其下地面上隆起的岩石相映成趣。我从来没见过形态和质地如此千姿百态的云彩,每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它都会无比清晰地以不断幻化的形态升起,仿佛一个崭新的世界正在孕育当中。我们甚至可以把这些云看做植物,在阳光的吸引下,在天空的旷野中迅速地蓬勃生长,愈长愈美丽,直到达到了美丽的巅峰和极致,接着便会撒下浆果和种子似的雨滴和冰雹,最后才像植物一样枯萎,凋谢。

雨是夏天的歌曲,不分清晨还是黄昏,这支歌会不时唱起。小的雨,淅淅沥沥如轻声吟唱,缠绵婉转;大的雨,哗哗啦啦像引吭高歌,慷慨激越。夏天的雨不像春天的雨那般细细密密,有种沾衣欲湿的温柔,也不像秋天的雨如泣如诉,有种纠缠不清的凄清。夏天的雨,不期而至,浪漫多情,像久别的朋友,说来就来了,惊喜得让人措手不及。这就是夏天的雨,下得的热闹,下得毫无保留。对于这自然的大手笔,人们除了接受,不能怎样?

旷野里一片黑暗,天地整合在一起,什么也看不见。辽阔的平原上,没有一星灯光。大地似乎沉沉地入睡了。然而,雷却在西北方向隆隆地滚动着,好像被那密密层层的浓云紧紧地围住、挣扎不出来似的,声音沉闷而又迟钝。闪电,在辽远的西北天空里,在破棉絮似的转动中呼啦呼啦地燃烧着。闷热而又迟钝。

在天上诗意地栖居

周遭寂寂,将军倒在草丛中,满天满眼都是星星——它们靠得真近啊,仿佛是永不分离的一家人,温柔而且静定地在天上相守,直到永恒。渐渐地,星光越来越亮,将军恍惚觉得自己正向着那个紧密排列的队形盘旋上升,巨大的云气在身下蒸腾,而那些刚才还遥远的星星一下子变得清醒分明,在他身边喧闹着,真实而且生动。

“这就是五月的高原之夜吗,”将军轻声道:“这是多么凉爽的秋夜,宁静淡远。星星比任何时候都要亮都要大——就像银灰色的天幕上缀满一颗颗夺目的宝石,撒下晶莹柔和的光辉。”

大地上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雅致,那么幽静。亮晶晶的星儿,像宝石似的,密密麻麻地撒满了辽阔无垠的夜空

冷寂的天穹蓝得像一块硕大无比的宝石,宝石的边缘有犬牙交错的裂隙,那是被雪峰针芒样的尖锐所剔开的,高原的夜空之上,一定有一只巨大的蓝色水囊,它在午夜时分悄然崩毁,无数股晶莹的蓝汤倾泻而下,浸泡着冰雪,浸泡着歪风。

上升的火焰把低地上的空气都抽空了,缺氧的轻度窒息反而增加了肉体的快感。人们先是伸长脖子,然后踮起脚尖,也要一起往上,往上,在一种如痴如醉的氛围中,脸上的表情如梦如幻。但是,正像这个时代的许多场景一样,这种欢腾不能永远都是轻盈的飞升。火焰自身所带的沉重质量就使它不能永远向上,它就像一道排空的巨浪在升高到某个极限时崩溃

海边的天空是最可爱的,尤其是春秋的时候,晴天的日子那么多,高高的空中,明丽的蔚蓝色,像一片彩色的蓝宝石将这个海边的都市全罩住。云是常有的,然而是轻松的,片段的。流动的彩云在空中时时作翩翩的摆舞,似乎是微笑,又似乎是微醺的神态,绝少有板起青铅色的面孔要向任何人示威的样儿。而且色彩的变化早晚不同,如有点稍稍闲暇的工夫,在海边看云,能够平添一个人的许多思感与难于捉摸的幻想。

故宫是一座沉默的城,在雨中更显得忧郁。雨不停地下,调皮的水珠聚集在地砖的花纹中,不肯散去,使人不禁想去探究,这幽长石径会通向哪里,抚摩着那沉默的古槐,历史的厚重感渗入掌心,生根发芽。雨中,故宫里形形色色的龙正欢呼雀跃,高高低低的玉石栏杆上的云纹更显得凹凸有致。雨中的故宫是一座云雾迷蒙的城,高大的红墙内,送水车的吱吱声依稀响在历史的睡梦中。

我渴望更多地融入这里,渴望能读懂这里的砖,看懂这里的俑,听懂这里的暮鼓晨钟。天依然下着蒙蒙细雨,城墙上人很少,虽然没有落日余晖照城墙的壮美,然而烟雨中的古城更显得朴素而庄严,高高的行道树静立两旁,显示出这个城市沉雄浑厚的底气。手指触摸着明时的青砖,看着墙下绿树掩映、车流不息的街道还是让我心生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日夜驻守的戍卒,还是穿行于黛青砖瓦之间的匆匆过客

雕花的窗户,气派的门楼,讲究的门饰虽然鲜艳不再,仍掩饰不了当年的辉煌。街边的建筑看上去似乎经历过多年的沧桑,依稀能看出当年那故都里乡愁一般的青砖灰瓦。在细雨中微微沾水的青砖依旧泛出青色而内敛的光芒,平整的砖缝神采依然。穿过百年风云,穿过当年的金戈铁马,把褪色后的繁华凋零向我道尽,如今,这简单的两条巷子早已构不成当年的西蜀少城,不复往昔的繁华。

拉萨这几天晚上经常下着秋雨,夜深人静时,雨在窗边响成一季叮咛,让人久久不能入睡。一早起来,天空零星地飘着秋雨,落叶在地上铺成了一条金色的小道。推开窗户,远处的山披上了皑皑的白雪,布达拉宫在云雾中隐隐可见。阵阵凉意扑面而来,提醒我们又要添加衣服了。那远处山上的就该就是雪,可是空中飘的只是秋雨而已啊!听说落在地上的是雨,在空中曾经就是雪,难怪秋雨那么的凉。秋天来了,冬天就不会远了。

雨季这样漫长,不经意地一蔓延就到了秋天,这个秋季雨如丝,如风,如潮,透着萧瑟,透着伤感和无奈,吹下了满地落红。昨天还满目的绿意,而今已红消香断,那一树的灿烂要待来年了。刻意不带伞的你,守在她回家必经的那个巷口,不为别的,只是想要偷偷看她一眼。木然地伫立在这场秋雨中,任它淋抚,风很大,把飘落的雨丝吹得斜斜的,雨夹着寒冷袭来,俯身捡起一片在雨水中浸泡的落叶,放入手帕将它珍藏。

当我的目光迎向她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在好脸上浮现:细长乌亮的眉毛微微舒展,新月一样的眼睛变成好看的两弯,晶亮的眸子里有种温柔的光芒弥散;小巧的鼻子顽皮地皱起,孩子一样惹人爱怜;红唇微启,透着一层神秘的平静,,正如绝妙的风景,让人回味无穷,瞬间,我看到了跃动的纯真和自然,闪烁的活力和激情,以及尽除了世俗的成分后干干净净的美。

风微微拂过,心事就随一片落叶,一发不可收拾地旋转,滋长起来。一滩水静静地听着落叶着地那一瞬间清脆的挣扎声。看,它怎么还没有诉说完那一肚子夏天的心事?就像呼啸而过的鸟群声,忽而停止了呢?

深秋的夜冰凉如水,一阵风雨横扫过窗前,瑟瑟有声。细碎的雨丝飘洒着,给夜披上迷蒙的外衣。我凝视着迷离的天幕,心事如雨丝一样的绵长。弓身拾起窗台上叶子细腻交错的纹路,正如同 我此时心绪

心事是很晚不睡的时钟,她歇在陌生城市的客栈里,听秋雨一声一声敲打无眠,她待在孤单一人的房间里,等着一个一个电视频道和她说再见。心事是很小就听到的哭声,从看到小朋友拥有自己没有的新奇玩具那一眼开始,从母亲把自己撇在小床上去睡觉的那一晚开始。

当一个小孩子手托双腮,盯着窗外,眼神中流淌着少有的安静,他的世界是纯洁的。可在这纯净的世界里也同样存在着不想被人揣测到的心事。哪怕它只是一块糖,一本童话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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