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K192正在检票时,我穿着臃肿的跑着,跟排队的人不停地道歉,赶到检票口处。上车时已是一身汗,天寒的几天,没流汗,全在这次赶车上。
高铁站可以直接刷身份证进站,在火车上行不通,这就是我赶车的缘故了。
去重庆有高铁,但绿皮车才是我此行的目的,就算不是,我也不够钱买张高铁票。就像是被时代不待见的生活,绿皮车也面临淘汰了。以前不出远门,坐大巴坐高铁,不必坐绿皮车。我直到今年年初去江西才坐上绿皮车。
坐绿皮车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特别是长途选择硬座。异味、嘈杂,夜间有时灯光一明一灭,像鬼片的场景。特别在半夜,走道很安静,大多数人睡着了,走到车厢间的洗手间那一块,突然灯一闪,感觉还是很棒的。
火车上的饮食和睡觉都是一个问题。饭菜难吃又贵,硬座不舒服,能睡着就不错了。虽然坐火车不是一件舒服的事,但我仍然喜欢。对能理解的人,我会说是情怀。不理解的人,我直接说穷(火车票的硬座也是廉价,所以车厢非常多务工的人。)
因为以往,所以火车才成了一种情怀。如果我的从前常常坐火车,现在是不会有这么大的兴趣的。绿皮车在老电影里给我留下了许多印象,现在我无法回想起电影的名字和情节,但对绿皮车的身影却很熟悉。锈迹斑斑的轨道,深绿色的块头以及接风和送行的人,当然还有那声进站时的铃铃铃。
现在火车就要开动了,这一趟,缓慢的23个小时,我可以缓缓的到达目的地。我喜欢靠窗的位置,无论什么交通工具,这次也是靠窗的。一路的风景倒退,像是从我的眼睛里涌出来的。天色渐暗的时候,透过窗户,我看得见不再明亮的景色,像发黄的老照片。夜幕降临时,车窗像一面模糊的镜子,再也看不见景色了。但我也不必转头,就能看见过道的另一侧,有人躺着,有人发呆,有人站着听别人讲话,有人在玩手机......
车厢摇晃在窗外的黑夜里,我看见的黑夜是带着稀疏的光的静息,如果说窒息的黑夜也是景色,那我透过窗能看见的就只有黑夜了。黑夜仿佛是静止的,一切晃动的都与黑夜无光。我摊开日记本,对旅程满怀期待。
我摊开日记本的时候,周围的人投来好奇的眼光。他们大多是外省务工的人,大概也少在廉价的硬座碰到学生。硬座车厢的有趣,就是因为他们的闲谈。其实可以从他们的聊天找到写作素材,但我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偶尔能听懂几句。
“生又生不起,养又养不起,就我们两个。”他们是夫妻,过来广州打工,这次离开广州估计是亲戚在哪介绍了工作。之后他们谈论的,我就不懂了。
也有人在车厢吵架,但除了“老子”“你讲啥子”和几句骂人的话,我也不懂了,听了那么久仍然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就像看着默片,演员用肢体和表情表达愤怒。但生活毕竟不能回放,前因不是我能了解的。
车厢的气氛不太好,陌生的拘谨和吵完架的冷淡,我戴上耳机,把手机翻过来,看着手机壳上“及时行乐”四字,想着跟我带的书《论灵魂的激情》真搭(书很难读,丝毫不搭。)我在这节车厢上没认识什么人,跟一个大叔聊了几句,没有话题,戛然而止。
深夜了,火车一阵阵臭脚味。我无论怎么睡,都是不舒服的,天很冷,十摄氏度下,车厢没有暖气,脚像沾了水,湿冷湿冷的。
终于天亮了,窗外的景色是一种安慰。天仍旧冷,没有阳光,像加了冷色的滤镜,一派荒凉,我在火车里头,窗外刺入眼帘的寒意,和车厢的冷叠加,简直刺骨。
车停了,停在山腰上。风很小,极小。远处像一幅画,是静止的。山上雾气薄薄,仍旧无阳光。
这个时候,火车热闹起来了,彼此陌生的人都谈起了话。就好像,我们都一起睡了一夜了,还有什么不能说。他们试图用各种方式打消一夜的疲倦,有些人大声讲话,有些人站着间或坐下,吃方便面的人更多了。我的早晨简单得很,一根香肠和一包压缩饼干。
醒来的时候,整口牙都是酸痛的,毫无力气吃东西,但实在是饿了。
我融不进他们的话题,常常到吸烟室去。绿皮车不比书店,一根烟可以打开许多话题。在不打烊的书店,可以遇见许多跟我相似的人,厌学、有梦想或文艺的人。但在绿皮车上,大家也是默默的吸烟,互不打扰。
我注意一个老头很久了,他也常到吸烟室,戴着金丝眼镜,穿着棕色皮鞋,个子很小。他的长相跟我很像,即安静,让人不想多说一句,那是沉默的脸。他依靠在门上吸烟,连吸烟的动作都极其小心翼翼。
这个时候,我快到重庆了,火车上的23小时即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