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一切又如往常一样平静。院子里没了人,只有微风下的柳树沙沙作响。谁能想到,就在这短短10分钟,在这土院子里,青瓦教室外,上演了这么一场“座无虚席”的露天话剧。
这节课对安舟太过漫长。
班主任讲的什么,全然与他无关。
安舟心里有些担心,赵文明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他说去找那打人的小子,这么大的县城,去哪里去找啊!
刚刚被打的地方,隐隐约约疼了起来。他摸了摸额头,摸到一个核桃大小的隆起。
同桌李香菊显然观察到了安舟的心不在焉,往他脸上一瞧,惊了一下。
悄悄对安舟说,“肿了!”
安舟摸着额头,说,没事。
下课铃声响了。
班主任收拾了书,一闪一闪地走了。
突然有人喊,快看赵文明!
全班的桌子板凳一时间全都吱吱呀呀叫了起来。
只见远处,赵文明牵着一个男生的耳朵,向这边拉过来。那男生一只手摸着被抓的耳朵,狼狈地在赵文明的牵制下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像是被牵的咬了人的狗,挪移着碎步走过来。
下课时分,学生们从教室纷纷出来。赵文明这“顺手牵羊”的场景一时间成了所有人的焦点。好像在古罗马斗兽场,猎奇的观众们在观赏一场惊心动魄的露天表演。
有人说,“哦,是初三的李XX。”
初三的?
安舟心里想,原来打他的是个初三的!
一个初一的学生,牵着一个初三学生的耳朵,游街一般穿梭在校园,这本身就是在这个校园里从没发生过的奇观。
从初三的教室到初一的教室,少说也有一千来米,这该是有多大的仇恨,得要像主人教训奴隶,牵着耳朵过来。
“把安舟叫出来!”赵文明向教室里喊了一声。
同学们的目光纷纷向他们的班长,他们的可怜的被打的班长。
安舟离开座位,往外走去。
从同学们中间走出去的时候,他感觉像是开学初举行全校优秀学生表彰大会一般,穿过整齐地坐满半个操场的同学们,走向主席台去领奖。那心情,紧张,而又激动。
“是不是这怂打的你?”
“嗯,就是的。”
“好,叫你打,叫你打!”赵文明牵着耳朵的手还是没有松开,同时一脚一脚地连踢带踹地打起来,一下,两下,三下,四下......很有节奏感。
那男生丝毫没有还手,丝毫没有求饶,丝毫没有言语。不知是觉得打不过赵文明,还是觉得自己自己本来就是错的。
安舟见赵文明不停,连声说,算了,算了,莫打了。
“叫你打!叫你打!以后打不打了?啊?以后打不打了?” 说着,又是一连串的巴掌扇过去。
“不打了,不打了!” 男生似乎也是怕了,疼了,慌了。
“你说啥,没听见!” 接连着几个膝盖撞过去。
安舟去拉赵文明,赵文明喝他,你莫拉!
“饶了!饶了!不打了!不打了!” 男生的声音大了一些,可怜巴巴地乞求着。
赵文明这才松开了手,狠狠地瞪着那个被打的满身是土的男生。
此时,原本空旷的这个院子里已经扎满了人,至少也有七八个班的学生。
“过来,道歉!” 赵文明呵斥道。
那个男生低着的头慢慢抬了起来,像是受了欺负的野猫,无助地望着可能救它的路人。
两个人再次四目相对。
此时那男生的眼里只有祈求和痛苦,完全没有了一个多小时前的嚣张与凶恶。
“对不起。” 那男生有气无力地对安舟道歉。
“声音大点,让大家都听着!” 赵文明显然不满意。
“对不起,都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 男生声音大了些,但依然没有底气。他哪里还能有底气呢。
安舟说,好的。
好的,在那个小县城的意思就是,没关系。
“握手,现在两清了。” 赵文明对安舟和那个男生说。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安舟感觉那有些颤抖的手已经冒汗。
象征性地晃了晃,也算是握手言和了。
上课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一切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院子里也没有了人,只有微风下的柳树沙沙地响着。谁能想到,在这10分间,在这土院子里,这青瓦平房外,上演了这么一场“座无虚席”的打人话剧。
时间又过了一两周,考试的时间到了。
那天下午,正在考物理的时候,副校长突然走进了教室,叫安舟出来。
安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考场上还要被叫出去。
“你是不是被别人打了?” 安舟没有听出责备,反而有些关切的意思在里面。
安舟有些意外。
“没事儿,已经处理了。” 安舟说的跟没事儿人一样。
“哦,好,去考试吧。”
再后来,没有人再来找安舟麻烦,好像平静的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只是在安舟的记忆中,这件事是永远抹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