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断弦劫

喜烛燃到第七寸时，天边滚来血色惊雷。 

容昭倚着鎏金椅，看铜镜中云岫为他系上鸳鸯扣。嫁衣逶迤在地，像一滩凝固的血，衬得她白发愈发枯槁。殿外锣鼓喧天，新娘的喜轿已至山门，他却扣住云岫的腰，将合卺酒灌进她喉间："师尊猜，这酒里淬的是情蛊……还是弑仙散？" 

云岫咽下酒液，唇色瞬间青紫。她指尖拂过他衣襟下的囚仙印，突然笑了："是凤凰骨。" 

第一道天雷劈碎喜轿时，容昭正掐着云岫的脖颈。 

嫁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看清轿中新娘的面容——与伽蓝寺冰棺里的尸体一模一样。少女顶着云岫三百年前的脸，捧出个雕梅玉匣："夫君，该取佛珠了。" 

云岫突然挣开桎梏，冰刃直刺容昭丹田。他本能地格挡，却见她调转刃口捅进自己心窝，剜出的佛珠裹着金血，落地竟化作一面往生镜。 

镜中映出三百年前的诛仙台。 

容昭看见自己——或者说前世的师弟——将银铃系在云岫腕间："师姐若应劫，我便掀了这九重天。"可当雷劫真正降临时，他却在她的合卺酒中下了化功散。 

画面一转，是云岫抱着气绝的师弟跳下堕仙崖。崖底三千修士举剑相逼，要她交出长生秘术。她剜出自己半颗心喂给尸身，笑得癫狂："让我再骗他九世……就九世……" 

"现在懂了吗？" 

云岫捏碎往生镜，佛珠碎片扎进容昭眉心。记忆如毒藤疯长，他看见每一世自己死去时，云岫都会剜一次心。第九世的她甚至跪在仇敌脚下，只为求一道转生符。 

喜堂突然地动山摇，三百冰棺破土而出。每具棺椁都在渗血，汇聚成河淹没容昭的喜服。新娘的面皮开始剥落，露出森森白骨——正是云岫缺失的那根肋骨。 

"第十世，你终于学会恨我了。" 

云岫踩着血河走来，白发寸寸成灰。她心口的窟窿里爬出冰蚕，正是容昭当年种下的情蛊。蚕虫吐出的丝将两人缠成茧，雷光中浮现天道契约： 

【以爱为刃 诛心九转 方破长生劫】 

容昭突然读懂她眼底的悲悯——原来从初见那夜，他就踏进了她以自身为饵的局。 

最后一道天雷落下时，容昭扑倒了云岫。 

他腕间胎记化作锁链捆住两人，任由雷火焚身。怀中的女子在消散，唇角却噙着释然的笑："记住这种疼……来世……" 

"没有来世了！"容昭嘶吼着吞下所有雷劫，囚仙印爆出刺目血光。当烟尘散尽，只剩半截银铃埋在焦土中，铃身上歪歪扭扭刻着—— 

【昭 第七劫 甚好】 

三个月后，容昭在往生池底挖出个冰匣。 

里头躺着三百支梅花簪，每支都裹着褪色的婚书。最早那张被血迹斑驳的手掌抚平，露出云岫清隽的小楷： 

"第一世，他唤我师姐。" 

"第十世，他唤我师尊。" 

"若有十一世……" 

残页戛然而止，池水突然泛起涟漪。容昭抬头望见新雪初霁，一枝白梅穿透冰层，轻轻落在他染血的掌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