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年三十,漂亮女孩依偎在林峰的怀里,问他打算吃什么,他说吃韭菜饺子。女孩笑了,说这太容易了,她马上蹬着高跟鞋下楼去买了。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回到厨房开始洗韭菜。
不一会儿,女孩提着饺子回来了。“林峰,吃饺子喽!”
她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愣住了:我都下楼买了,你怎么自己做呀?自己做了也不跟我说声。
“买的哪有自己做的好吃?”他迟疑了一下又问:“你会不会自己做?”
女孩一愣,外星人似的看着他:“林峰,你喝高了吧!从咱们俩第一天在一起开始我就跟你说我没做过饭呀,更别提韭菜饺子了。现在点个外卖那么方便,谁自己做呀?”她一边说,一边找来两个碗,把饺子倒了进去。
看着女孩一脸的茫然,林峰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似的,疼痛不已。他想起了秀云,想起了每天下班回家后她端上来那一盘热腾腾的饺子的情景,想起她擀面时富有节奏感的声响,还有她包饺子时那一脸专注的神情……
“你怎么了,林峰?”
“没……没怎么?就是最近有些累了。”
“是想你前妻了吧。”
“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你去客厅呆一会儿,让我一个人静静。”
女孩站在门口,沉默了一分钟,接着端着两个碗里的饺子,气冲冲地向门外走去。林峰追上去,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扶住门框问:“你想怎样?”
“你不是不想吃嘛,不吃就倒掉。咱俩都别吃了!”
“文珊,大过年的,你想怎样?”他一边说,一边接过碗,平放于桌上。
“不是我想怎样,应该问问你自己。”
“文珊,我都说过了,我最近有点累,你知道的,公司眼看马上要放假了却出了那么大的事儿……”
“林峰,你别解释了,我都看出来了。你还想着她,是吗?”
“我……我没有。”林峰道:“我只是最近有点累,没什么胃口……”
漂亮女孩不再说话。
短暂的沉默后,她嘴里冒出来一句:“林峰,我们分手吧!”
他怔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挽留的动作,亦没有挽留的语言。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女孩转身,哭着走向电梯。
2、
林峰的思绪回到十多年前,那时,秀云刚刚嫁给他,他虽然不是那种甜言蜜语的男人,但爱新婚妻子的心是显而易见的。他虽不是大富大贵有头有脸的人,也给不了秀云优渥的生活,但对她呵护备至,简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秀云满足于这样的生活,她的脸上常常绽放着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他和她 ,都认为过日子嘛,要的就是一天平平淡淡、平平安安的。
这样过了十年,林峰的哥们儿们和男朋友们分居的分居,离婚的离婚。当年不看好他俩的朋友们都开始对他俩投来羡慕的目光。他公司的营业额节节攀升,并顺利地将产品打入海外市场,事业也在这时候迎来了前所未有的黄金期。他们在市区不仅开了新公司,还置办了大房子,购入豪车,开始了崭新的生活。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开始频繁地出入夜店、洗浴中心、私人会所。见惯了灯红酒绿和歌舞升平的他,内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起先,他还有着自己坚定的立场,不该去的地方绝对不去,就算应酬也会明确表示自己是有家室的人了,不会染指年轻女孩。无论他多晚结束,秀云都等着他,桌上放着喷香的饭菜,客厅的灯永远亮着,而秀云就坐在沙发的一角。有时候他一回来就看见半躺在沙发上的秀云,已熟睡多时。沈鹏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
沈鹏是林峰公司新签约的大客户,有次吃完饭已经十点了,沈鹏跟林峰说带他去个好玩儿的地方,好好放松一下。他说的是一个叫“夜MUSE”的私人会所。
这个会所的成员,都是一些富豪。沈鹏听说自从跟妻子离婚后,天天晚上都要去这家会所,成了这里的熟客。不用说,他眼里的好玩是指“特殊服务”。以前有好几次别人约过他来这里,他都拒绝了,可最近他越来越觉得老婆身材臃肿,就连穿衣打扮也土的掉渣,虽然现在的生活比过去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但秀云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还和从前一样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尽管他好几次都劝过她了,注意形象,秀云哪里听得进去,她总觉得不敢过于铺张,仿佛只要添置新的东西美好生活就被上天收回去了似的。 就算啥也不干,看看美女也是好的。所以这次沈鹏一邀请,也就没有拒绝,跟着去了。
沈鹏显然是熟客,他一进门就有几个服务生拥了过来,“沈总,最近新来了几个女学生,身材那是一级棒,清纯着呢!”沈鹏咧着嘴笑着,像极了等待吃谈鹅肉的蛤蟆。过了会儿,出来一个身高一米七的女人,穿着十分暴露,把手搭在沈鹏肩上一脸娇嗔地说:“沈大哥,您可来了,把人家等得好着急。”
“嘿嘿,那你今晚可要好好犒劳我一下哦。”他搂着美女的腰,笑着跟林峰说:“你要不要挑一个?这里的姑娘,一点都不比那些女明星差。”
林峰摇了摇头,脸瞬间红至耳根。
沈鹏进去后,他坐在沙发上休息,听着周围包房里传来的各种声音,他的心再也不能宁静了。有钱人的生活都是这样的吗?还是自己真的不入流?这个问题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了。看着许多大佬带着一个个妖娆多姿、风情万种的女人进入了包房,他身上竟有一丝燥热,这里见到的每一幅画面、每一种声音,都在吞噬他最后的理智。最终,林峰妥协了。
他当晚就把一个女孩儿带去了她的住处,而这个女孩儿就是文珊。刚开始她还可以和这个女孩保持距离,即使偶尔连续一两天没回去,秀云并没有什么异样。他这才胆子慢慢大了起来,在外面又单独买了一套房,包养了文珊。他一直告诉文珊,自己虽有妻室,但是这场婚姻是家里人给撮合的,绝不是他自己的意思,他说他这么多年爱过的人,只有她一个。
3、
三个月过去了。要说秀云真的有那么大条,连他自己也是不信的。还好周围的人都不认识,这事儿如果放在农村,他林峰肯定没脸活下去了。
有一天他回去取文件,想顺便探探秀云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到家已是九点了,女儿这时已经熟睡。秀云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看书,餐桌上还摆着一盘饺子。他拿了文件,跟秀云说:“我明天要去美国谈生意,早上七点的飞机。为了不打扰你们母女俩睡觉,我今晚就在外面睡了哦。”
半天,秀云抬起头来道:“哦,不吃盘饺子再走吗?听说你回来,我刚刚煮好的。”
“哦,不了,一会儿还有事。”
“我记得你原来可是最爱吃饺子的。怎么一忙起来,口味儿都变了,连家也不想回来了?”
林峰被妻子的突然发难和有条有理击垮了,他放下公文包,拿起筷子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饺子。连续几个下肚之后,他放下筷子寒暄着说:“唉,怎么好久没见你做韭菜盒子了?你做的韭菜盒子比我在任何餐馆里吃的都好吃多了。“ 秀云的笑容有些凝固了,不过只有两秒钟的时间,她就甩了甩头,仿佛要把脑中的某些东西给甩出去似的,转过身,把身上的围裙拿下来挂在厨房的一角,背着身对丈夫说:“我做的,哪能比得上外面的好吃呢?外面的营养、健康、还新鲜! ”
这句话把林峰噎住了,一个饺子刚好卡在喉咙不上不下,特别难受。
其实秀云为这事儿苦恼了许久,也没跟闺密说,这天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却哭到人快虚脱。 眼泪流干之后她却冷静下来,把丈夫的所有衣服用品装进两个箱子里,等男人回来了,平静地说:“ 你走吧!既然你爱上了别人,我不勉强你留下,这房子的按揭我自己从现在开始每月支付,明天我们把房子转到女儿的名下,当初我和你一起付的底款,随着房子也就是女儿的了,你应该没问题吧?就算将来我重新嫁人,转给女儿的房子也带不走,对不对? 银行里的存款你我一人一半,有了那一半,你现在出去租个房子也应该不难。从此,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
刚开始抵赖,待看到照片抵赖不了,把和文珊交往的一五一十都交代了出来。 无论他怎么解释,秀云都执意要离婚。
随后的几个月里,他的一项产品涉嫌重金属超标被查,股东们纷纷撤资,原来贴着他屁股后面的那些大佬们也扬长而去,公司一度在走下坡路。
距离过年越近,他越觉得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瞬,林峰的世界变得晦暗无边。那砰的一声如当头一棒,打在了他的心上。这时林峰彻底醒了:他意识到自己很不是东西,对不起秀云、也对不起女儿。“啪!”,他一巴掌搧在了自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