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徵之矣。
杞:杞国,杞国人。汤灭夏后,把夏朝的后裔聚集起来,封杞;武王灭商后,又求得禹王后裔,封杞。杞国,就是夏朝的遗老传到商朝又传到周朝后的封地。按道理说,应该留有夏朝的礼仪制度,但实际上朝代更迭,这里仅仅留着一个国名,没人能知道夏朝的礼仪了。
徵:即征,同证,证明,成全的意思。
宋:宋国,宋国人。周武王灭商后,封商纣的儿子武庚于商旧都,成王时,武庚叛乱,被周公平叛,又将此地封给纣的庶兄微子启(武庚的大伯),号宋公,这就是宋国。这里解释一下这个庶兄,微子启和纣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但由于母亲生大儿子微子启时,其父亲——商朝倒数第二个王“帝乙”——尚未立他们的母亲为后,而生三子纣前才立为后,故根据当时的礼法讲纣王是三子,却是嫡长子,而微子启只能是纣王的庶兄,非嫡长子。后代讲到庶兄,一般指妻所生的较小的儿子称呼妾所生的较大的儿子。
延伸讲一下,春秋战国的诸家总会拿别人开玩笑,其中有关杞国的是“杞人忧天”,有关宋国的比较多,“守株待兔、揠苗助长、智子疑邻”等都是宋国人干的事儿。
文:文字材料,指典籍。
献:同贤,指了解礼仪的贤人。
历来注家,对以上这段话没有什么不同的看法,简单解释如下:
夫子曾经说过:“我能说出夏朝的礼仪制度是什么样的,但夏朝的后裔——杞国人,却不能提供足够的证据来证明我所说的;我能说出商朝的礼仪制度是什么样的,但商朝的后裔——宋国人,却不能提供足够的证据来证明我所说的。这是因为他们典籍材料和掌握礼仪的贤人不足的缘故,如果足够的话,那么就能证明我所说的。”
这里有两个需要注意的,一是孔子是宋国后裔,六世祖在动乱时逃到鲁国,所以孔子其实在年轻时学习的都是周礼,即使宋国有商朝的礼仪他在年轻时也见不到;第二是这一节可以和2.23中讲过殷因于夏礼进行对照学习,可见孔子后来学习到了夏礼和商礼,但他是如何学习?却没有说明,不过可以肯定不是在杞国和宋国学的。
所以我认为孔子博学慎思,敏而好古,还应该是这方面的推理家。《论语》后面还会讲“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说明孔子对夏商周的礼仪进行了对比,认为周代礼仪制度比较完善。
随着时代的变迁,每个朝代的礼仪都有发展变化,即使是同一个朝代,礼仪也会有所变化,没有哪一个人会固守着一种礼仪几百年,所以夏朝商朝的后裔也会在新的时代遵循新的礼仪。
这一节孔子解释的比较全面,典籍材料和贤人都是恢复历史的关键。典籍材料有时候能流传下来,或者从考古中发掘出来,但贤人的演示与讲解却永远消失了,历史的细节无法重现。比如我们有周礼,那么即使多么伟大的学者研究一辈子,也不可能把周礼完全演示出来,恢复成周朝的模样。
有人说历史惊人的相似,那是从宏观来看。因为从宏观看,历史不过是兴衰交替的不重复,可不就是一幕幕“起高楼、宴宾客、楼蹋了”的宏观戏曲吗?反过来说微观,却是各有各的不同,我们不知道起几层高楼,宴何种宾客,楼怎么倒塌。因为文字材料记载不全,亲眼见证的贤人不在了。
历史的无法再现,使得后人“托古”有了最好的理由。无法再现,就无法证明或证伪,后人就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自圆其说,然后认定是古人的意思,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惯用手法,每个时代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