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里,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她追了我两年,最后不了了之,感情上,我首先无法欺骗自己。
我的感情生活很尴尬,在宿舍里过得也很别扭,直到我被宣布获得国家奖学金,我的处境才稍稍改变了一些。我想应该会有人羡慕我靠正当“劳动”得来的8000元,回到宿舍大家都在讨论我这8000块到底怎么花,去哪里请大家吃饭,然而我的内心想法是给母亲买件什么样的衣服,给弟弟买双什么鞋,然后给自己买一张戏票去看一场心心念念的京剧。至于舍友,说实在的,只想简单庆祝一把,并未曾计划过如何大肆铺张,我明白自己没有挥霍的资本。我默默地听着大家对怎么花掉这8000块的打算,顺便附以突然承受不住大家热情但必须强扭出来的笑容。
国庆到了,大家都出去游玩了,只有我一个人守在宿舍。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打扫,地上的垃圾堆成了山,足足装了两大桶。我光着脚丫泡在淹没地板的水里,一边擦洗地板缝隙,一边徒手抠掉粘在地板发黑的口香糖,最后把发黄的便池也刷的反光。舍友回来时,进门都惊慌失措,一个个关门确认房门号,募地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大学里这样的打扫几乎半个月一次,每次我的脚都会泡在水里很久很久,所以现在落了病根,一到冬天,脚心到小腿肚就会隐隐做疼。
奖学金要在春季发放,彼时校园的春色是令人陶醉的。楼下的玉兰气质高洁,淡雅的姿态撩动人心。每年花开,我都会带剪刀夜裁,剪几支放床头。我的床铺一年四季挂着白纱帐,床铺里墙张贴着我手绘的国色牡丹,床头悬一堆虞姬的绣花剑。大红的流苏压在帐外,颇有些轻帘闲挂小银钩的味道,红白掩映,十分娇艳。奖学金发放的当天,我高兴的忘乎所以。一进门,大家都直勾勾地看着我,看得出他们都想沾沾光,可是去哪里庆祝省钱呢,我思索着,自顾自的哼着歌儿。这时候,甘肃的小胖说:“上届一个学长拿了八千块的奖学金,给宿舍的舍友一人分了一千。”我惊愕不已,我能听出话里的意思,等到我抬起头凝视他,不知怎么说才好的时候,只听见他接着骂了一句:“学校真恶心!收我们挂科的钱,发给那些穷狗逼!”
我气恼,一口恶气窝在胸口,竟没有一丝还手之力,徒留窝囊与憋屈。北京城里,我不过是一只蚂蚁,可是他却有自己的亲舅,自诩皇亲国戚。正当我要辩解几句时,他朝我轻蔑地一呶嘴,嘴角似乎像笑一样扬起:“我没说你哈,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小气鬼。”瞬间,我大脑空白,自己像一只气球死死任人拿捏。片刻后,我想起了农村里挖苦老实人的一句话“你的嘴被母猪啃了”。我痛恨自己,枉读诗书,被人唾骂时居然嘴笨到如同被胶封住一般,只字不出。我要当懦夫么?难道我大吵大闹么?吵架只会让人更加轻视,莫非男人只会吵架?动手解决问题不干脆利索?可是,连一次架都没打过的我该怎样动手?下手没轻重,打伤还要负责,母亲经常唠叨,吃亏人,常在世,凡事要忍。我一遍遍回想母亲的话,平静下来,将枷锁自己带上。若不是我唯唯诺诺,奉公守法,做了十几年的良善之徒,岂至于今日被碾压却毫无招架之力?岂不见,街上的混混黑社会,即便人们腹诽,见了面不也是点头哈腰,大爷长,二爷短的,那叫一个威风!可是我又能怎么发作?穷人最要紧的就是会忍耐了,这也是世世代代穷人习得的功夫,跪久了,不知道站起来是什么滋味。
晚上我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等到人齐,统一了意见,带大家去吃火锅,一晚上吃掉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最不能理解的是平时大家厌恶的大白菜,却点了两盘,一盘的价格虚高到三十。电话的另一边,这些我却没办法告诉母亲,在她对外人说道并引以为豪的儿子,在北京城里活得并没有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