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政治得失

钱穆

1. 要講一代的制度，必先精熟一代的人事。

2. 任何一項制度，決不是孤立存在的。

3. 制度会变动，有渊源，有流变。

4. 某一項制度之逐漸創始而臻於成熟，在當時必有種種人事需要，逐漸在醞釀，又必有種種用意，來創設此制度。

5. 任何一制度，決不會絕對有利而無弊，也不會絕對有弊而無利。

6. 我們討論一項制度，固然應該重視其“時代性”，同時又該重視其“地域性”。

7. 說到歷史的特殊性，則必牽連深人到全部文化史。

历史意见：古。时代意见：今。

制度范围：

一， 政府的组织。

二， 考试和选举。

三， 赋税制度。

四，国防与兵役制度。

汉：

一．汉代政府组织

（一）皇室与政府

皇室和政府相分离，宰相是政府领袖。

皇帝有六尚：

1. 尚衣

2. 尚食

3. 尚冠

4. 尚席

5. 尚浴

6. 尚书

宰相十三曹：

1. 西曹：主府吏署用

2. 东曹：主二千石长吏迁除

3. 户曹:主祭祀农桑

4. 奏曹：管理政府一切章奏

5. 词曹：主词讼

6. 法曹：掌邮驿科程

7. 尉曹：主卒徒转运

8. 贼曹：管盗贼

9. 决曹：主罪法

10. 兵曹：管兵役

11. 金曹：管货币盐铁

12. 仓曹：管仓谷

13. 黄阁:主簿录众事，宰相府秘书处的总务主任

（二）中央政府的组织

丞：副。化家为国。

三公：

丞相

太尉

御史大夫：丞相副官。下设御史中丞，驻皇宫，管皇帝私事。

九卿（中二千石）：

1. 太常：秦称奉常，常作尝，管祭祀祖先鬼神，东庙西寝。（后教育）

2. 光禄勋：禄即麓，勋即阍，光禄即大麓，门房。（后管侍卫，“郎官”）

3. 卫尉：皇宫卫兵司令。

4. 太仆:皇帝车夫。（后军事）

5. 廷尉：掌法。（后司法）

6. 大鸿胪：外交部。胪即传呼声。

7. 宗正：管皇帝家族。

8. 大司农：政府经济，田赋收入。

9. 少府：皇室经济，工商业税收。

（三）汉代地方政府

郡长为太守，位同九卿，二千石。

（四）中央与地方之联系

上计，计簿。划分十三区，刺史。皇宫有侍御史。

二．汉代选举制度

甲科为郎，乙科为吏。郡县长官中央派，异地，其掾yuan属用本地，权在己，称“辟属”。补郎与补吏。

乡里选举：

1. 无定期：贤良，策问，对策。

2. 特殊的选举

3. 有定期的选举：孝廉

士人政府

三．汉代经济制度

  汉武帝盐铁

四．汉代兵役制度

全国皆兵，二十受田，二十三服兵役。到中央作卫兵，到边郡作戍卒，原地方服兵役。南军卫皇宫，北军卫首都。可交钱免戍。地方：太守，都尉。壮丁秋天操练一月，“都试”，国民兵。

更卒，每人每年服力役一月。人口税，出卖为奴。义勇队。

五．汉代得失检讨

经济：土地问题。

军队：军队数量太多，训练太简略。

政府组织：汉武帝设个大司马大将军，三公变成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

选举:门第的社会。

唐

一． 唐代政府组织

（一） 汉唐相权之比较

汉宰相是领袖制，唐宰相是委员制。唐官阶九品，一二品为元老，三品以下，负实际行政责任，三省长官皆为三品官。贤均从众。

（二）唐代中央政府三省职权之分配

1. 中书省首长为中书令，副长官中书侍郎，下设中书舍人。

2. 门下省主管为侍中，副长官侍郎，下设给事中。

3. 尚书省长官为尚书令

画敕，涂归即封驳。中决门审尚执。

（三）中央最高机构政事堂

中书门下两省长官及侍郎出席会议。三省全是真宰相，唐太宗起身尚书令，故其职仅有两个副长官，尚书左右仆射，开元以后，尚书左右仆射不再出席政事堂，仅执行命令，不再为真宰相。敕字下须加中书门下之印，否则违法。唐中宗“斜封墨敕”。

（四）尚书省与六部

尚书省共分六部。

吏部：官吏必先考试再由吏部分发任用。五品以上由宰相决定，但吏部可以提名，五品以下官，宰相不过问，吏部决定。

总办公厅为“都堂”，吏户礼在左厢，兵刑工在右厢，每部四司，六部二十四司。《唐六典》

（五）唐代地方政府

唐358州，1573县，州刺史为最高行政长官。

十万户以上：上州 6000户以上：上县

二万户以上：中州 3000-6000户：中县

二万户以下：下州 3000户以下：下县

汉县分两级：万户以上为大县，长官称令，万户以下为二级县，长官称长。

唐州县长官不能任用部属，由中央分发。层级太多。

（六）观察使与节度使

唐设御史台监察，不属于三省，脱离相权独立。唐中宗后，御史台分左右御史，左御史监察朝廷，即分察；右御史监察州县，即分巡。

二． 唐朝选举制度

（一）魏晋南北朝时代之九品中正制

（二）科举

若要解决中国社会之积弊，则当使知识分子不再集中到政治一途。便该奖励工商业，使聪明才智转趋此道。

三.唐朝经济制度

（一）唐代的租庸调制

租：授民之田，老而缴还。四十税一。

庸：役，每人每年服役二十天。

调：土产贡输。布帛之征。

（二）唐代账籍制度

（三）唐代的两税制

唐德宗建中元年始。一年夏秋两次收税。以居住地与贫富为依据征税。田亩自由买卖。定额征收，全国标准不统一。不收米谷而收货币。

(四)汉唐经济财政之比较

汉在社会上层节制资本，唐注意社会下层。

四.唐代兵役制度

汉代“寓兵于农”，全农皆兵。唐代“寓农于兵”，府兵。

府是地方行政区域州县之外的另一种军事区域名称，军队驻扎地。

折冲府：上府1200人，中府1000，下府800人。

唐代全国约有600-800府。

府兵20服役，先去中央首都宿卫，后归本府。自由兵役制。

中央直辖16个卫，各卫设有大将军。战事结束，则兵归于府，将归于卫。文官分品级，武官分勋阶。武官又称勋官，有爵号无实职。

宋

一.宋代政府组织

（一）宋代中央政府

最贫最弱，政治上无建树

（二）相权之分割

中书省在皇宫内，门下、尚书省移皇宫外，不再闻最高命令。

中书省单独取旨，称“政事堂”，和枢密院同称两府，中书为丞相，不管军事。

财政归三司管。

1. 户部司

2. 盐铁司

3. 度支司

中书治民，枢密主兵，三司理财。

考试院，后改审官院，又分审官院为东西两院，东院主文选，西院主武选。又别置“三班院”，来铨衡一辈内廷供奉及殿直官。宰相全无用人之权。

（三）君权之侵扰

宋宰相上朝，只能站着。

唐中书拟皇帝诏书，“熟状拟定”：详细拟定。

宋，宰相先写一箚（zha阳平）子，送去由皇帝决定。

宋代制度之缺点在散、在弱，不在专与暴。

（四）谏垣与政府之水火

唐皇帝用宰相，宰相用谏官，谏官谏净皇帝过失。

宋谏垣独立，不属宰相。反对政府。后台谏都只对付政府。

（五）宋代地方政府

宋代地方政府分三级

最高一级 路（相当于唐代之“道”）

中一级 府、州、军、监（相当于唐之州、府）

最低一级 县

唐代各道首长是观察使，后渐渐变成地方首长。

宋称监司官，每一路设四个监司官，称为帅、漕、宪、仓，皆为中央官外派。

帅 安抚使，掌一路兵工民事，领军旅禁令，赏罚肃清

漕 转运使，掌财赋，领登耗上供，经费储积

宪 提刑按察使，掌司法，领狱讼曲直，囚徒详覆

仓 提举常平使，掌救恤，领常平义仓，水利敛散

二.宋代考试制度

三.宋代赋税制度

汉代地方自治组织：三老掌教化，下面啬夫收田租，游徼管警察盗贼。

宋“差役法”，王安石主张“免役法”。

四.宋代兵役制度与国防弱点

禁军与厢军。地方厢军无用。冗兵。禁军轮番戍守。养兵不用兵。无养良马之地。

以攻为守，才能立国。

明

一.明代政府组织

（一）明代之中央政府

明代是中国近代史的开始时期。

门下省退处无权，中书废去，只留中书舍人。尚书令及左右仆射皆废，尚书省无长官，改由六部负责，六部即六个尚书，二品大员。

都察院监察，与六部合称“七卿”，再加上“通政司”，“大理院”，合称“九卿”。

通政司管奏章，大理院主平反。

三法司：吏部尚书，都察院，大理院。

全国设5个大都督，战时领兵，征调军队则为兵部事。

廷推，廷议，廷鞫。

给事中七品之官，却很重要，分六科，六科给事中，有封驳权，反对称为“科参”。

（二）明代内阁制度

内阁大学士，五品。明制，早朝，午朝，晚朝。御殿，御门。

内阁票拟（条纸），皇帝批红。

太监领袖称司礼监，最强时是真宰相。

（三）明代地方政府

黄梨洲《明夷待访录》，主张恢复宰相。

顾亭林《日知录》，关注地方政治。

（四）元明以下之省区制度

元：路府州县

明行省长官：承宣布政使，全国划分13个承宣布政使司。

两京一十三省

（五）明代地方监司官及督抚

承宣布政使 行政 藩司 清称，藩台 下有参政、参议 派出分守道

提刑按察使 司法 臬司 清称，臬台 下有副使、佥事 [qiān] 派出分巡道

都指挥使 军事

上即三司

第一级：承宣布政使司

第二级：府、州

第三级：县

四级，还有分司

副使、佥事派出去称分司，清称道台。

中央政府的都御史临时到地方办事，即为巡抚、总督。清定为永久。

（六）明清两代之胥吏

明成祖规定胥吏不能当御史，不准考进士，官与吏流品分开两途。

二.明代考试制度

进士及第后仍留在中央读书，由老进士来教，满三年再参加一次考试，成绩好进入翰林院。

（二）八股文

三.明代赋税制度

黄册：登记户口。鱼鳞册：等级田亩。

窳yu上声  窳败，窳惰，窳劣，窳陋。斲丧。

一条鞭法：把民间差役杂项一并归入田赋，计亩征银。

四.明代兵制

卫所制度：大的兵区叫“卫”，小的兵区叫“所”。

遇战事，朝廷派总兵官。

承平日久，装备/气候。

清

一.制度与法术

公与私。清全只有法术，更不见制度。

二.清代的部族政权

中国是士人政权。重职责不重主权，主权的背后是自由意志。

异族的部族政权。

三.清代部族政权下的政府

（一）清代中央政府

“一个皇帝要独裁，他背后定要有一部分人强力支持他，他才能真独裁。今天共产党的政治也如此。任何一个独裁者，都有拥护他独裁的一个特定的集团。”

皇帝独裁必有一个固定力量帮忙，历代的皇帝背后都没有，元清是蒙古人和满洲人帮忙，“其他各代，大体说，是全国的读书人，由全国民众中间受过教育经过考试的人，来帮政府忙。这不能说是不公道。此刻中国共产党认为这便是‘封建社会’了，这真是胡说。”

“明代是特别奖励大家发言，公开发言的，也不仅明制如是，历代都如是。只有清代才不许人讲话。

（二）清代地方政府

清在布政使上设总督、巡抚，成为地方最高行政首长。“清代不允许地方官有真正的权柄。”

满洲军队称八旗兵,全国各军事要地都派八旗兵驻防，中国军队称绿营。

清代政治完全是一种军事统制。

（三）清代的各禁区

第一个禁区 东三省 留作退步者

第二个禁区 台湾 管理，镇压造反

第三个禁区 察哈尔、绥远 把蒙古人和汉人隔开

第四个禁区 新疆 留作满洲人衣食之地

四.部族政权之下之考试制度

愚民政策，满人揽权。

五.清代的统制政策

满人第一，蒙古第二，汉人第三。

信奉喇嘛教，羁縻蒙古与西藏。设理藩院。

六.民众的反抗运动

太平天国不顾本国历史传统。

七.变法与革命

“康有为只知道皇帝无害于立宪，却不知道满清皇帝的后面是一个部族政权在撑腰。部族政权是绝不容许有所谓‘立宪’的。”

“现在我们则对于政治上的一切制度，好像拿一种试验的态度来应付，而对此制度并没有进入共尊共信之境，空凭一个理论来且试一下，这问题就大了。甚至其他国家一两个月的新东西，或是几个人的新理论，我们也高兴拿来随便试，随便用。今天的共产党便是最极端的例子。试问哪里有无历史因袭的政治，无传统沿革的制度，而可以真个建立得起来的？我们硬说中国历史要不得，中国社会须彻底地改造，把政治制度和革命推翻的口号混淆在一起。我们并不根据历史事实，而空嚷要打倒。其实这问题已转了身，已不是某种政治与制度该打倒，某种社会与经济该改造，而是全部文化该废弃了。”

总论

几条不好的大趋势：

1. 中央政府有逐步集权的倾向。

2. 政权开放，太过于平等，人人向仕，工商业发展不起来。

3. 皇帝代代世袭，而宰相多贫寒人士而升，相形之下，皇帝地位和尊严提升，皇权强化，政府权力弱化。

4. 中国的政治制度相沿日久，一天天繁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