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阳

太阳照在身上,好温暖。秋风轻柔,好似私语。

看柳美里的《命》《魂》《生》《声》已经有几年,那时候还有大把的时间自由支配。现在有些弄不清《生》和《声》的顺序,只能想当然,只有生下来,才能发出声音,所以声在生之后。

丈阳,就是柳美里这个系列的一个人物,一个新生的婴儿,或许该叫柳丈阳。这个系列里有三个主要人物:东,丈阳和我。东,中年,我的前男友,食道癌晚期。我,单身妈妈,靠写作为生。丈阳,并不是东的。我们三个人住在一起。

东查出癌症晚期的时候,我在犹豫要不要把孩子生下来。孩子的父亲有自己的家庭,我们的关系也已经破裂了。孩子生下来之后该如何呢?稿费已经预支了,妈妈的收入并不高,他会支付孩子的抚养费吗?

一个屋子里,两个人,三个生命,各有心事。东夜里常醒来,我的作息也不是很规律。我们两个人互为支点,达到一个相对稳定的平衡。如果有另一个人加入,会变成怎样?

生下来吧,东说。

我们之间还有爱情吗?我们分开睡,他癌症晚期,最多活不过两年。但是他希望能够看到孩子出生,听到孩子的叫声。孩子的父亲该是谁呢?我怀孕,孩子是另一个人的,他有自己的家庭。

我们之间不是爱情。可是为什么我们要住在一起,给彼此鼓励和希望,失去另一个,我们都不知道如何面对明天。或许这也是爱情,只是已经不再是一般的爱情,而是命中注定的爱情,想不清楚,弄不明白,然而却是真实的。有时候你会想,如果那样该多好,如果这样该多好,但是杂志社已经催过了好几次,交稿的日期已经延后又延后了。预支的稿费也不剩多少了。

丈阳生下来了。

生产只是一瞬间,一个哭声,一个生命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东与我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还是癌症晚期,医生说能活到现在已算奇迹。然而他现在总是希望能多活一点,积极的在治疗,他说,我想活得尽可能的久,看到丈阳叫妈妈,上学,长大。

丈阳的亲生父亲支付抚养费的态度并不好,每次去要,都很是不愉快。最近又听说和其他的女孩子在约会了。一个有家庭的男人,在谈着恋爱,然而对自己的孩子竟是如此。

爱是什么?

从一开始,我就是一个单亲妈妈。单亲妈妈并不容易,我也很害怕。但是,他说,生下来吧。然后丈阳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他是我的前男友,癌症晚期。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或者这个生命在孕育的时候,改变了东,也改变了我。丈阳是一个孩子,他给了东,还有我——灵魂。面对明天,面对新生的灵魂。相比于灵魂,东与我的爱不再那么重要了,或者说人们口中的爱情显得不重要了。前男友,小三,单身妈妈,相比于死亡和新生,显得那么虚无,我和东都没有再提起。

东走了。

丈阳还没有会说话。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丈阳该叫他什么呢?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他答应会每个星期或者每个月来看丈阳两次,可是我并不抱太大希望。如果东还在,他可以每天都和丈阳在一起。

如果东不是癌症晚期,他会不会又和我走到一起,他会不会期待丈阳的出生,他会不会陪着丈阳说话,走路,长大?没有答案。丈阳又哭了,大概是肚子饿了吧。妈妈和妹妹已经回去了。这个屋子里现在只有我和丈阳,显得有些空荡。等丈阳长大一些,学会调皮了,可能才会觉得屋子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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