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父亲去世了，享年82岁，算是高寿了。
老沈已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了，一闭上眼就好像父亲站在面前。
活着的时候，不觉得怎样。甚至有时候心情不好时，还会训斥父亲。现在，人去世了，心里却空了好大一块。
老沈的父亲，一辈子农民，一辈子没离开过土地。一年四季闲不住，练就了一个好身体。七十几岁都还自己种菜，卖菜。
前年却是中了风，从那时候起，口齿不清，行动不便。
成句的话已经说不出来，只能嘟嘟囔囔的一个字一个字，用尽了力气往外蹦，除了母亲，别人都要连蒙带猜，才能弄个大概意思。
对于一个天天劳动的人来说，这真是一种煎熬。想到的事说不出做不到，眼看什么时候要做的什么活，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好好的人，都能让你急出病来。
右半边身子都是木的，筷子是拿不了了。刚开始还能左手用勺，后来连勺都拿不了了，只能老沈她妈一日三餐喂饭。
老沈一有空就回家，自己多做一点，母亲就可以轻省一点。给父亲洗头，洗澡，理发，刮胡子，这都需要儿子。
多少年，没和父亲这样安静相伴过，平日里都是匆匆忙忙，各自做自己的事，从没有这样长时间面对面过。
父亲寡言少语，累的很了就喝几口酒。病了以后，酒不喝了。天气暖和的时候，在院子里吃饭，老沈偶尔会给自己倒一杯。
端给父亲，父亲摇摇头，只是闻一闻。
慢慢适应了这种状态。不说话，只是陪在身边的状态。
老沈一共姐弟三人，姐姐在市内离得近，在本市，经常回家，帮忙照顾。妹妹离得远，在福建，孩子还小，一年难得回来一趟。
作为儿子，责无旁贷。
老沈说，一个人给父亲洗澡，很吃力的时候，就特别羡慕那些家里兄弟多的人，有什么事可以搭把手。
慢慢的，父亲连轮椅也坐不了，只能卧床。慢慢的连饭都吃得少了，只能吃点流食。眼看着生命力一点点的被抽离，生命之火一点点的黯淡下去。
只知道要离去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那天早上，老沈准备去上班，接到母亲电话，说是叫父亲吃早饭，已经没有反应了。
等老沈开车到家，父亲还有气息，是见了老沈一面后安详的走了。
后面的事情怎么安排?老沈心里很空。
先是给自己的姐姐，妹妹打电话，通知。然后是亲属，再然后是村里的大伯，叔叔打算料理后事。
按照风俗是要请客的，规矩一点都不能少 ，这是多少年传承下来的习俗。
老沈打算就听自己叔伯的安排，按照习俗进行。
这时候老沈老婆说话了，她说希望可以按照她母亲去世时的做法，省时省力，都不用太累。
老沈老婆不是本地人，父母都是铁路职工，当年是工作分配到当地，才扎下的根。
老家很远，本地就是一些同事和朋友 亲戚很少。
当时就在殡仪馆举行了告别仪式，然后火化 安葬在陵园，然后有过来的几个朋友同事聚一聚，吃顿饭，就结束了。
她这样一提，大家都没做声，只有家族里的长辈说了话：
你们自己是孝子孝媳，怎样可以按照你们的想法来，但是该有的传统仪式要遵守，这不是封建迷信，这是对人的尊重。
一方这个意见，一方那个意见。老沈左右为难。
按照老婆说的，家门亲友都不理解；按照习俗老婆又说太繁琐，说精力达不到 ，这样几天几夜的耗着，活着的人受不了。
老沈两边做工作，最后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人放在殡仪馆，在殡仪馆举行送别仪式。不在家搭灵堂，请亲友守夜。
火化后按习俗，规矩，一样不拉的遵守。从选墓地，定方向，如何入土为安，都全部做了详细安排。
就这样把老父亲送走了，算是入土为安了。
人送走了，话柄留下了。
老沈老婆觉得完成了大事，放下心来。
老沈却在亲友，村里老人的议论里，焦虑了起来
‘’看看老沈家，这儿子太不像话了。 爹死了，就这样匆忙下葬，他不知道人情世故吗？”
“不是说，老沈家的儿子，在外面混的不错吗？怎么连爹死了都这样草草收场了。”
“这怕是村里第一个这样安葬的人吧?”
老沈不知道该怎样去解释，苦闷只能在心里。
作为儿子，做的再多，也无法报答养育之恩。
只要自己问心无愧，让别人说好了。
父亲怕是不会怪罪我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