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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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假日,几位朋友一起聚会。

多时不见,格外亲切。寒暄落座,笑语不断。佳肴扑鼻,醇酒飘香。推杯换盏,箸飞盘响。直至面红酒酣,眼带醉意,大家方渐渐放慢了节奏,继续热闹地闲聊着。

花儿笑盈盈道:叶子,你是心理学家,向你请教个问题。昨天,我想给朋友圈换一张封面图片,结果在网上选了足足两小时,选得我都烦躁死了,才终于选到了一张自己满意的图片。本来只是一个没用的闲事儿么,玩个朋友圈而已,结果那天选图片的时间把我每日晨读的时间都占了,烦躁的我。

正在一旁私聊的枝儿和果儿,听见了花儿的烦恼,说他们也时有这样的纠结,并举了各自的例子。

唯有老成的老根,只在那里憨憨地笑着静听,如他一向的样子。

大家看着叶子,做聆听状。

叶子道:这个问题可归纳为拣择的情形。在生活中,人们的拣择是很普遍的。人们总在拣择自己认为重要的和好的。这种拣择几乎无时无处不存在。

在生活中,我们会觉得某件事是重要的,是重要于其他事情的。也许我们意识到了,或者没有意识到,但这种重要性是基于与其他事情的比较而产生的。

比如,我们觉得读书是重要的,给朋友圈换张照片是不重要的;某张图片是好的,某张是不好的;某种生活方式是好的,是好于他种生活方式的;生活是有目的的,某些时间只是为未来的某个目的做铺垫的……人们几乎随时都在“重要和不重要”、“好的和不好的”、“对的和错的”等之间拣择。

花儿支颐问道:这种拣择会带来什么后果呢?

叶子:这种拣择会造成——对于我们认为重要的,我们就充满期待;过程中,可能会激动,紧张,焦虑,患得患失,心灵无法安宁。对于我们认为不重要的那些事情或时间,就觉得无聊、无意义、无价值、甚至没有存在感、自我否定。

枝儿、花儿、果儿,频频点头嗯嗯。花儿又着急地问:那怎么调整呢?

叶子:一,灵敏的觉察。唯有通过情绪感受看到问题,才可能调整。二,分析原因。所有情绪感受都源于头脑中的某些观念,只有看到根源,才可能深度转化。三,调整。

花儿:你给我们详细讲一讲。

叶子:调整的第一步是安于当下、安于事实。就是接受你当下真实的情绪感受。不评判,允许它的存在、体验它。

第二步,就是看到造成这些情绪的背后观念,头脑中的观念。这些观念大多是不正确的,要看到它的不正确性。

比如:花儿因花了太多时间在一张图片上,而挤掉了读书的时间,因此而烦躁、懊悔,就是因为头脑中有这样的观念:读书比弄朋友圈重要、不应该在朋友圈、一张图片上花这么多时间、我做了无价值、无意义的事情、我浪费了时间……或者还有其他更深的观念。

花儿边思考,边点头。

叶子:但这还可以继续探索下去,继续自我发问。

聪明的花儿马上自问自答:为什么读书重要呢?——读书当然重要了!从小到大,这个观念太深入人心了,“读书使人进步”、“读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读书可以改变命运”、“腹有诗书气自华”、“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学而优则仕”、读书可以积累、升官发财、著书立说、名利双收、光宗耀祖、流芳百世……读书当然比朋友圈、比一张图片重要了!

大家哈哈大笑。

叶子也笑着点头:重要的是,接下来要继续探索,继续追问自己的头脑:这些观念正确吗?或者说,这是读书的目的吗?或者说,读书是一个享受的过程,还是有这么强烈的目的性的?再往下,即使读书非常重要而美妙,那读书之外的其他事情、其他时间,比如打理朋友圈、给朋友圈挑一张照片就不重要而美好吗?难道就不能享受选图、欣赏图的过程吗?它们不也是生活、生命中的一个享受吗?

花儿:是啊,又不可能24小时都读书,为什么我不能对自己宽容一点呢?好像我只有读书的时候才是充实有价值有意义的,其他时间都应该忽略不计,更不能干一些没用的闲事。不细究还看不到这些观念,真是太可怕了。

叶子:这些观念已经习惯、快速、根深蒂固了。不推究的话,不容易觉察到。

花儿:是不是引起我们负面情绪和感受的后面,都有一些不正确的观念呢?

叶子想了想道:基本上吧。准确说,都有一些相应的观念。

花儿:那如果我们看到了那个错误的观念,但一时改不了,心里依然强烈地难受,那怎么办呢?

叶子:这就是调整的第三步,就是做不到就接受。接受自己当下真实的情绪与态度。比如接受自己的追求完美,接受自己对重要性的评判,不谴责自己,不说自己错。其实问题本身并不是问题,抗拒问题才是问题。只要能接受,一切将不成其为问题。

花儿:负面情绪或感受一定要调整吗?有什么标准吗?

叶子:觉得难受就调整,不难受就可以不调整。

花儿:难受为什么要调整呢?难道不能忍吗?

叶子:内心和平的价值无法估量。勉强打个譬喻吧:一秒钟的和平价值一亿人民币。

花儿又问:追求完美有什么后果?

叶子笑道,你自己想想。

花儿闭目静思几分钟,睁开眼道:我粗浅地有这样几点认识,一,自我享受;二,可能会在追求的那方面有所成就;三,苛刻,可能在生活的其他方面也苛刻,比如交朋友、谈恋爱、买东西、做选择等方面。

叶子微笑点赞。

花儿:拣择的实质是什么呢?

叶子:拣择说明人是自由的,想行使自由的权利、可行使自由的权利。但拣择其实不是外在选择的可能性。而是一种心灵的态度。人生的任何情境,其实都选择的是一种态度。这种态度应该通往敞开、接纳、自由的方向。

花儿:举例说明?

叶子:有的人想要别墅但买不起,只住得起茅屋。这时候,拣择的自由不在于别墅与茅屋之间,而在于,不论我住别墅还是茅屋,我都可以选择我是快乐的,还是愁悲的。这就是心灵上、自由的选择。

花儿:这种心态如何修炼?

叶子:态度来自于观念,观念是积累的,可变的,可调整的。

花儿:在几千年人类文化心理的积淀下,在现今物欲横飞的社会背景下,修炼到这种心态好像是很不容易的事儿。到底,是生活选择了我们,还是我们选择了生活呢?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和生活吗?

大家一下都安静了下来。各自陷入了思考。

到底是生活选择了我们,还是我们选择了生活?

到底是父母选择了我们,还是我们选择了父母?

我们是被迫、无知、无辜、稀里糊涂地来到人间的呢?还是主动、清楚、有目的地、清醒地来到人间的?

到底是我们选择了生命,还是生命选择了我们?

是谁选择了谁?

还是一切都是互相选择?

还是有高于这一切的其他力量在做选择?

不知。

那么,对于一切未知的东西,怎么办?持什么态度?

接纳。

花儿嘟嘟嘴,笑嘻嘻地说:别整这些太深刻的了,更烦。我最后想问,我们还能有目的、有期待吗?

叶子:当然可以有。但不能执着,且要享受过程。

花儿:如何很好地生活呢?

老根歪在沙发上,鼾声均匀。这家伙!总是一副万事与他无关,淡定安然的样子。

叶子望了一眼老根,扭过头来对几位说:自然,用心,活在当下,享受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行为,就是很好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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