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克莉斯今年68岁,今上午她和小爷爷Alexis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他23岁,比我大一点点。刚刚把他俩送上豪华邮轮去度蜜月,我拍拍小爷爷的肩膀,神秘地跟他说:悠着点儿。当然Alexis明白我不是指那个,我奶奶这把年纪这个体质,对那个说实在的没有什么兴致了;我只是说无论克莉斯作出怎样蛮不讲理的举动,甚至半夜把他赶出来,甚至不让他吃早茶,甚至把果汁儿泼向他的脸,他都要保持微笑,镇定自若,沉默不语;待一切平息,克莉斯自然会以一个大大的拥抱,虔诚无辜地说对不起,honey!
Alexis怎么就成了我的小爷爷呢?被一个老太太虐成狗然后再来一个熊抱,还要一直保持微笑,表现出无比受用的样子,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呢?这个叫Alexis的小伙一到来,我觉得很投缘,就跟他聊过这个问题。他说,他在董事长(克莉斯)那儿(指她在印尼的工厂)做了六年工了,了解她的脾气,以后也当作是在上班,什么事也顺着她来吧。我很直白地问他:你整天跟一个老太太屁股后边,不嫌烦吗?他说工作是谋生的手段,不存在烦不烦。我说你跟我相仿的年纪,你不爱年轻的女人吗?Alexis说当你连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你喜欢的女人会给你机会吗?你忍心让她跟着你没有出头之日吗?我严肃地问:我奶奶活到九十八的话,你这辈子就跟她耗上了啊哈哈。Alexis合十双手,低垂着眼说:一切自有天意安排。哎,我还有什么可说呢,克莉斯没有错,这是个实在的小伙,有道义的小伙,她心甘情愿把财富的三分之一给这样一个正直的人,就算是命运之神给好人的报偿吧!当然,只有我知道,我个性火爆才华横溢优雅富裕的奶奶正患着绝症,活不过今年了。
那一天她把我叫到卧室,关严房门,摊了老牌。她患乳腺癌一年了,她不想兴师动众化疗,也不想切了当个不完美的女人;她正在吃一种慢性毒药,一年之内,没有什么痛苦的,会安静地死去。她一个人生一个人养大了我父亲,很抱憾到如今我父亲只知道自己的祖籍是英国。大半生风风雨雨跌跌撞撞,始终没有遇到那个爱的人。死去之前,唯一的愿望就是穿上婚纱,这个憨厚的人在印尼,她将拿自己三分之一的财富,作为他陪伴自己最后一程的报偿。我愕然,而后坦然,祖母这样做我很理解,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单身母亲,拼起一个制造销售一条龙的大公司,期间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由于母子相依为命,她一直没有放手像其他妈妈一样任父亲去闯荡去选择,父亲遇事很没有主张,我母亲又太过爱财精明能干,因此她选择把自己的打算安排告诉我,我和奶奶一直是忘年的好友,我很崇拜她身上的一股子霸气和天生的优雅,我认同她的价值观。
随后奶奶拿出已经签好的遗嘱,她加州的财产全部由我掌管,每年收益的三分之一归父亲支配(我的父亲温顺善良,不参与经营,当然也就留出充裕的生活费之后再放公司滚利息了)。印尼的产业全部留给Alexis。我深深地拥抱了她,我很忧伤她将不久于人世,但任何违拗她的建议都会是多余的,我太了解我的奶奶了,我低声承诺,会严守这个秘密直到她离世。
Alexis这个蒙在鼓里的小伙子,抱着改变命运的笃定毅力,选择以一个老太太丈夫的身份来照料她,直到她离世。作为有虔诚信仰的人,在不知道前路有多漫长多坎坷的情况下,他依然欣然而为,就像他一直做着一份工厂里的工作一样专注和认真,超越伦理的纠葛和别人的评判。就如他说的,在我的家乡,向我这样没能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拼着一辈子也依然穷困,我渴望走出来,渴望有再学习的机会。到目前为止,克莉斯为我展示了唯一一次机会,不容多想,我一把就抓住了。他低垂着眼睑,很低声地:你很看不起我吧。我向他伸过手来:恰恰相反,我看到了你身上的善良和勇气。
克莉斯,愿幸福能抹去你的一切痛苦!Alexis,善良和大爱是你立足的根基;一步之遥,当你发现财富伸手可拥的时候,你能一如现在一样淡定安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