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做家的客栈

清晨一大早,听到楼下车子开动的声音,以及我妈‘一路小心’的声音,我爬起来拉开窗帘一看,车子已经离开了。

然后躺回床上努力睡再也睡不着。

有时候我很佩服全天下父母,每年子女回家作短暂停留,然后很快就要目送他们离开,他们是得有多强大的内心,才会习惯这样的分别。

长大以后,家就像是舒适的客栈,绝大多数时间我们都是一个人在江湖里行走,然后小部分时间才回到这个叫做家的客栈作短暂休憩。以前我有时候会想着,有足够资金的时候找个风景秀丽气候舒适的地儿开间有范的客栈是个有趣的事业,现在想来,老是看着旅人们来来去去,那种剪不断的惆怅我承受得了麽?

每次回到家,我就开启宅女模式,不爱出门。连我妈都以为我生性爱宅。而弟弟跟我绝然相反,要么呼朋引伴,在客厅招待他那些小伙伴们,要么夜不归家,在外面吃宵夜唱K泡温泉。有时候他会邀请我一起出去,不过我都拒绝了。有一次大弟很狐疑地问我,为什么你在广州的时候总是到处跑,一回家大门都不出一步?

我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想出答案。女性细腻的心理,男性怎么可能捉摸得到?

射手座的人天性热爱自由,不喜拘束。我喜欢大山大河,湖泊草原,喜欢那种在路上看风景不断体验的感觉。一个人的时候,我是相对的自由,总是想着尽可能到处走走看看。可在外面自由自在飞够了,回到家,就想收起翅膀,乖乖地在家的范围内活动。

老妈有时在外面回来,一到家总喜欢在楼下大喊我的名字,然后即便我不耐烦,也会屁颠屁颠地跑下去,我希望在她喊我的时候,我能很快出现在她面前让她见到。

小时候姐弟的关系很亲密,当时我们还没有太多朋友,太多娱乐方式,也没有太多钱可以出行,所以过年总是呆在家一起玩。很多时候都是在深圳关外过年。虽然深圳是外来人口居多,可我们住的那片区很多人过年都仍然留守,我们的店铺依然很多人买东西,周围也依然有很多的商贩。家的附近有间影院,过年期间总是用扩音器播放着新年歌曲。当时还没禁烟花爆竹,所以年味儿依然浓厚。一件新衣,一顿丰盛的团圆饭就能让我们心满意足。可当时会在想着,要是我们富有点,妈妈有时不会因为生意有时不好收入不多而烦恼,那一切才完美。

从小到大,我脑海里有一副想象的画面那么多年一直都保留着挥之不去。画面里头,家里客厅布置得充满喜庆味儿,电视里播放着喜迎新春的节目,桌上堆满零食水果,家里的人都在一起,每个人都心无烦恼,发自内心地大笑开怀。小时候,我们心思简单,容易快乐,画面里头的我们,虽然打心眼底嬉笑玩乐,可是,背景里物质的匮乏,提醒着我们还有东西不完美;现在的画面里头,背景完美了,里面的人,心却越来越远了。所以,有时候,我总是觉得很怅惘。

晚上吃过饭时其实我更想跑到楼上看电影或者看书,但妈妈总会让我留在楼下,她是希望我陪在她身边。有时我拿着一本书坐在她旁边,她也会怂恿我跟她一起看电视。我其实理解她的心理。很多时候,我也很希望弟弟们能多留在家里,大家各自在沙发上找到一个舒服的角落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视多温馨。原本三姐弟同住一层楼,我的房间在中间,左手是我小弟的房间,右手是我大弟的房间,所以每次睡觉把灯关了在黑暗中也觉得心安。只是,自从小弟交了女友,他就一个人默默搬上三楼的房间住,方便彻夜煲电话粥,我顿感失落。而他们先行我离开家后,二楼客厅的冷清,更会让我一下子无所适从。

唉,也许是他们都迫不及待长大了,只是我一个人拒绝这样的现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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