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天气,还是有些冷的,年轻人短袖短裤的一到晚上,也难免觉得瑟缩,方博一碰上外面的冷风,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脖子往下缩,两手绞在一起,眼睛闭得死死的,好像眼睛也会着凉似的。
许昕不得不一路拽着他,气得咬牙,冷风一吹又咬不住了,上下排牙直打架,许昕尽管是长袖长裤,但刚刚为了冲掉污秽物已经湿了大半个身子,衣服贴在身上被冷冰冰的风一吹,噎得骂都骂不出来。
偏偏身边的肇事者还醉得像个傻逼,偏偏自己还不能就地扔下他。
许昕是开了车来的,他也因此几乎没怎么喝酒,只是方博要是吐他车上了,他非杀了他不可。
一个红灯刹车,许昕转头看看边上的人,双眼紧闭,歪着脑袋,好像睡着了。
“方博,你说搞不搞笑,今晚庆功宴主角不在场。”许昕也不管身边的人听不听得见,“二十好几的人了跟个愣头青似的,逞什么能,不能喝就别……”
身边疑似睡着的人忽然有了动静,许昕回过头一看,平时因近视眯缝的眼睛顿时大了好几倍,手上利索地调整方向盘冲右边的小路冲了过去:“大爷!您是我大爷,忍忍啊方博我求你了!”
方博到底还是没吐出来,许昕在路边给他拍了半天背,也只是干呕,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走到路边的长凳上坐下,冷风让他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似乎没有感觉,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
许昕气得简直要骂娘,大冷天的发什么神经,正要把方博扯回去,目光触到了方博的眼神。
清清冷冷的眼神。
许昕经常见到这样的眼神,尤其是跟自己吵架的时候,清冷又倔强,它常常让许昕非常恼火,这种眼神显得自己的行为夸张而幼稚,像一种藐视。
但这次有点不一样,风阵阵刷过,薄薄的衣服贴住了皮肤,睫毛微微打颤,眼睛里本是一潭清冽,现在,这清冽似乎被风吹皱了,无措地打着涟漪,不易察觉地荡开一圈又一圈。
“方博?”许昕没遇上过这种状况,试探地叫了一声。
石凳上一直不动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他抬起手,皱着眉毛咬自己的手腕,过了几秒出了声:“疼……”
“疼你还咬。”
“里面疼……”
许昕明白过来,方博的手伤了。
“……活该。”
方博抬头看向许昕,眼里的涟漪愈发动荡。
许昕别开了眼睛:“走吧。”
一路上,方博都很安静,睁着眼看着车窗外,夜晚的路灯亮起来,黄的,白的,路边的广告牌亮起来,红的,蓝的。许昕侧过头去看,看到的是身边人一眼的流光溢彩,和被眼中涟漪打碎的五彩斑斓。
手腕伤,对一个乒乓球运动员来说是致命的,方博已经经历过一次致命,好不容易活了过来,比任何人都珍惜每一次比赛训练,现在居然还要经历一次,换谁不崩溃。
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许昕握着方向盘的手略略收紧,他觉得有那么一小点的,转瞬即逝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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