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怎么了,这几天异常多梦。只要一躺下疲倦的身体,奇怪荒诞的梦便会闯入沉睡中的我。这些梦,常常是一些往事的片段,破碎得不能再破碎,往往只是一个画面,会停格很久的画面。一连好几天,我有些恐惧这些梦了,却忽然发现,我对这些梦的感觉,竟然是欣喜的。
梦里那张熟悉的笑脸,那株清新素雅的茉莉,像电影回放似的闪过,醒来,我却恍如隔世般的进入了冗长的回忆之中。
少年时我生活在农村,能见的花很少,茉莉在我心里是一种神秘和高贵的花。因为那一首,好一朵美丽的地茉莉花,懵懂的我以为茉莉象征的是最美好的爱情。当我买下人生中第一株茉莉的时候,我遇见了她,遇见了传说中最美好的爱情。
那年我高二,还是个无知的少年,自以为有些才华,便在学校里组建了一个文学社,她是第一个报名的。我永远记得那天下午的阳光,是那样和暖,昆明的秋天,落日都很迷人。我独自坐在教室里,记不清在沉思什么,是她打断了我的思绪。夕阳垂影,照在她明净的脸上,给人以阳光。就这样,我们结识了。在那天中午,我种下了一株茉莉。
那株悲情的茉莉,刚买来时,它盛株的开满了花,我把它放在房间,房间里顿时漾满了淡雅的花香。少年的心情是那样难以捉摸。茉莉有助睡眠,那夜我在花香里做着美好的梦,一个美好的幻想,在花香里飞荡。
茉莉喜光喜热,怎么可以放在没有阳光直射的房里呢?不到一周,那株茉莉,香消玉殒,满地都是它飘零的花瓣。它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耷拉着脑袋蹲在角落里,默默流着眼泪。我把它放在窗台上,一个可以承接阳光雨露的地方。茉莉也有强大的生命力,不要以为它是傲娇的花朵,其实它对生的渴望,是那样强烈和急迫。
与此同时,我和她的关系,也更进一步了。记得有一句诗,“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在那样的年纪,我太需要一个理解自己的知音,能够倾听我所有的缺憾、所有的悲喜。她是我失散多年的爱人,一见倾心。一切都是那样自然,没有过多的表达,没有过多的追求,我们在13年,月亮最圆的那天夜晚,在那条泛着微光的老街上,成为彼此最信赖的人。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我突然不想去回忆这件过去了又没有过去的事,揭开陈旧的伤疤,依然鲜血淋漓。还是来说那株茉莉吧,茉莉没有死,只是凋残了所有枝叶,它的生命力,隐藏在根底,只等来年春天,喷涌出来。第二年春天,它稀稀疏疏的冒出了几片新叶,虽然很少,但至少象征着,它没有放弃生的希望,它还活着。那一年,它以平稳的姿态生长着。在夏秋之际,终于开出了一朵,唯一一朵白色的花。(可能是生长期的原因,或者是昆明独特的气候原因,它在夏秋之际开花)
那年冬天很冷,昆明下了两场雪,茉莉产自福建,是福建的省花。福建没有雪,置于室外的茉莉遭到了致命的摧残。一夜花落尽,枯朽无生机。我捡起那瓣花,夹在她给我的信里,作为永久的纪念。就在那个冬天,我收到了一绺头发。结发为夫妻,恩爱不相离。古人结婚当夜,要剪下一段头发,缠绕在一起,象征余生结成连理,永不分离。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可是感觉不到一点点寒冷。
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我至今也想不明白,我应该用怎样的诗句去描绘她,我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如鲠在喉,偏又想要把她描绘清楚。那就用茉莉花来描绘她吧,清新素雅,温情如歌,绝世独立。虽然她喜欢桃花,她说:世人皆道桃花轻薄,可我偏爱桃花。我后来才想明白,她是想像桃花那样完美盛放。桃花不似牡丹,高贵凌人,它平易近人,浓妆重彩,走完一季。即使飘零,那片片飞落的桃花瓣,也是那样美丽迷人。桃花自有傲骨。
我的花季已过,我没有收获果实就进入了冬天。世间不是再没有茉莉,只是不会有一株像她那样温情。
我想余生我都撇不开茉莉了,我会认真照料这株唯一的茉莉。它代表我和你破碎的延续,代表我对你的歉意,让它提醒我,在花的根下,埋葬着一段无法忘却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