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目前时光里做过的最漫长的一个梦。
在昨天晚上睡梦时,开启了它。来到一个荒芜的世界——到处都是白色,所有的生命体与非生命体都是白色。偏偏天空有些灰暗。
漫无目的地,像行尸走肉一样在空白的可怕的街道上走着。我应该是看不见周围那些人的,可能感觉谁经过,谁在说话——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声音,只能用心来听。声音隐隐约约出现在心里。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向别人表达,我有很多想问的——这个世界是什么?它的生存规则是怎样?我们也是从母体诞生的?我们应该怎样表达感情?维持生活?这个世界如何存在?……
如此这些。但只能沉默。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觉像是穿越了大半个城市。空气很稀薄,呼吸有些困难。但和其他人比起来,他们从容的多——我像一个外来者。
我饥肠辘辘,筋疲力尽,倒在路边。我梦里的潜意识告诉我:这也许就是一个梦,另一个虚假的世界而已,死吧,死了就可以退出了,回到你平常的生活,看见漆黑一片的房间,还有旁边的老哥……
事与愿违,一个与这个世界突兀的人也出现了——他是全黑的,感觉就像一个凝实的影子。他的身体很僵硬,但偏偏皮肤十分灼热。他抱起我,往一个方向走去,说道:『你还不能死,你还不能醒来。』
『为什么?』
『你跟他们不一样,所以我们是同类。这个白色的世界是罪恶的,空虚且混乱的,你不能再在这里逗留了。』
内心突然迸发出一种反抗与极度的厌恶:『我不是,我哪边都不是。让我死掉。死亡是第二次生命。』的确是,死后我回到的那个世界,就是我又一个生命。
黑色的“人影”看了我一眼,带着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语气说道:『如此,那如你所愿。但是,你要先跟我走。』
他带我来到了一个与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与外面空旷无边的白色相比,这里混沌漆黑,一片黑色中同样看不见任何人。这个空间与外面相比不大,生命活动却依旧存在。但心里没有所谓的归属感。
『你看看这个。』他拿出了一块黑色菱形的石头,递给了我。
握着这块石头,惊讶发现,周围逐渐能看得清了。这个小地方被钢铁般漆黑的壁垒限制了起来。天空中,那应该是月亮,因为没有丝毫的热量。但一切都是黑色的,不知道它本身是不是也如此。
将目光集中在身边那些生命体上。这个人的过往,性格,年龄,身份,历历过目。
所有人都是如此,带我来的这个人,类似于这个世界一个执行官。是个性格迟疑不定却总爱强迫他人的中年人。
『我能看见。』
『那你应该是我们的同类。你在白色世界,没有人会注意你,选择你。』
『但这不代表我在那边不能做出类似这样的事。』
『时间差不多了吧?事情也没什么了,让我走吧。是时候应该结束这场梦了。』
周围的人却突然像炸了锅一样,蜂蛹而至,把我按在地上,不留余力地撕扯着我,衣服,头发,皮肤。
『带他走。』
这里慢慢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头痛欲裂,喉咙如千把刀插,下意识咳嗽一下,如同撕裂一般,血沫子混着痰,心里一颤。
家里人催促着起床,但全身酸软无力。过了一会儿,姥姥家来拜访。姥姥有四个儿女,妈妈是最小的一个。最大的一个大姨,是个繁琐啰嗦的人。有着重大化工系的高学历,但现在一直待业在家,认为可做的工作工资不够,高薪的工作年龄不符。她的女儿,自己最大,也很敬爱的姐姐,川外英语系毕业,爱丁堡大学英语辅导教学硕士学位。
学历的高低,不能决定一个人。
『你恐怕还是起来得了哦,大过年这样睡啊?』怪气的声音响起,门被直接推开。
头很晕,全身难受,没有力气。也不想说话。
『像你这种就属于生物钟紊乱,哪个叫你平时睡的那么晚,自己不能好好规划时间……生物钟是比一切闹钟更精确的,你这样睡,血液还会流通不畅,久了全身就是僵硬的,你身体也会变胖,你身体XXX分泌就没有到位……』
很难受。最不喜欢这种没有感情的说辞。
『滚。』意识模糊的时候,没有思考太多。
『你爪子哦?咋个说话的你?哦哟,亏你还是个文科生,这么没得教养嗦。唉,像你这样读文科的以后有啥子出息嘛,你也不为你妈妈考虑下。』
我很讨厌谁拿我妈妈来说事,挣扎着坐起来:『麻烦你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大姨,最后敬你是个长辈。』
『你这么厉害哦?快点起来了,躺在床上梦多的很,话都说不清了。现在的娃娃哦,简直……说都说不得了……你这个样子学校里面又是咋个样的哦……』
拖着这具身体沉重地坐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推开她,走进厕所洗漱。
中午简单吃了一点,没有太多胃口。倒在客厅沙发上又沉重地睡了过去。
这里说来可能有点玄乎,但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感觉心里有个声音突然告诉:
『我知道你会回来,你还有没有决定的事。』
意识又回到梦里,看见周围一片白色建筑,但有点像大学。科技楼,实验楼一类的建筑鳞次栉比,不是高中可比拟的。
那些人,因为我能感觉到生命。无论是白色还是黑色的人,都能看的清晰。他们混杂在一起,在这个像大学一样的新地点。
『为什么这些东西都必须是白色的?真恶心。』一个路过的黑人说道。
『谁叫那位是那边的人呢?这里本来就只是他的一个意象。喂,离他远点,这个白色的东西。』
我是白人?我看不见我的皮肤。是的,透明。没有知觉。
走到一个大树遮盖下的教学楼,走进了一个教室。至少从外面看,里面都是白人。
『喂,你个黑色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这里的上者会惩罚你们这些黑色的东西的。导者,赶走他,这个混账东西,黑色的,肮脏而丑陋。』
语言混杂成一片片海浪,比另一个世界扎嗓子的针还要难受。心(如果这个地方有心,这些能是“人”的话)被冲击的无所适从。
『你认为这个世界怎么组成的?』被称作导者的人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因为就算另一个世界我也同样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么,你就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世界都不理解,只有你们黑人做的出。』
『可刚才外面黑人说我是白人。』
『他们一定是出现了不可知的幻觉。你可以离开了。只有白色才能理解触及这个世界的诞生。』
『导者。』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心里荡起,转头看去,是一个白人。与其他人相比,这个白人身上的白色是波动的,但更加深邃。身材高大一些。声音也似乎没那么刺耳。
『您来了。』这个“教室”全体起立,朝着他鞠躬。
『我听那个人说了,你不知道你从何而来吗?』
『我也不知道我该往何处而去。』
『你这样只能被归类为黑人。』
『哦,随便你。』
上者说:『来几个人,把他丢出这个世界的末端。』
我不想反抗,两个白色人影走了过来。
『你就只是个愚者,兴许你连那些普通的黑色东西都不如。你的存在就是意外。』
『真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来到了这里,这样的悲剧就附身在你的身上。』
被他们轻车熟路带到了一个不知何处的楼顶。从这里下看,是黑色的深渊。又能听见,阵阵哀嚎,撕心裂肺,呼唤着自己。
『我还想说一句。』
『临死的话?好吧,我们代表上者宽恕你接下来的遗言。』
我看着他们,颓废的样子正经几分:
『我不知道什么存在的意外,与意识的错乱。如果这个世界是那个“上者”所谓的意识构成,那他本身一定就是个不可知的人,只不过强加于人了他那该死的理念。这种黑白分界的世界,毁灭才是硬道理。什么心理暴力,语言暴力,你们有什么资格与权力。好了,这是我另一个世界的道理,在那个世界,我的身份是“人”,你们听不懂人话罢了。』
纵身而下,梦境结束。
醒来时,发现大姨在推自己。看了一眼时间,竟然睡了有四个多小时。
『起来,压到我大衣了,还睡。快点起,是不是个男娃儿哦,睡多了阴气重。』
我没理她。转身蹒跚走向厨房,妈妈正在准备晚饭。
『儿,醒了?不舒服么?』
『妈,有些难受。头晕,全身软的。』
『哎呦,小瑛儿(妈妈名字)我跟你说嘛。硬是,他刚才可能就是起快了,然后脑壳供血不足。人刚起来的时候姿势和血流的方向……(省略她的高级理论)』
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理性。很难受的身体爆发出最后冲动。我猛地从厨房台子上直起身子,
右手狠狠直接掐住大姨的脖子,不留余力,指甲盖全部陷了进去。左手拿起菜板上的刀,朝着她腹部直接狠刺了过去。妈妈反应快,一把把我的左手夺过来,把某人的衣服刮了个大刀口。她也许是呼吸困难了,满口脏话并且想把我的手拿开。但我力气大,又是失控,她无可奈何。
后爹冲进厨房,把我扯到一边。全家沸腾了,觉得我疯了(当时的确也是疯了)。
心里却一点波澜都没有。但吵闹中有一种感觉特别像。
对啊,语言暴力的代价,就用你的身体来还好了。
『我去趟医院。』好像此时又冷静的可怕,不管背后客厅厨房的吵闹,穿了鞋拿了钱包就出了门。
还好天府新区医院有急诊。医生抽了血开了药,然后没有回家。找了一家小饮品店,要了热水,就着吃了药。电话开始不断打进来。
这一切和去年那场闹剧多么相像。带给你最深伤害,挑战你底线的,却是最亲近的家人。
我给妈妈说过:『不要有时候总觉得,这是家人,有些事情就算了。如果你总是这样宽松下去,他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会这样继续伤害身边的人。外人是因为客气,所以说话会修饰。可家人如果继续这样口无遮拦,他也会付出代价。』
这段话,也发给了妈妈。短信。
现在天很黑,外面很冷。里面暖气足。头很晕。写完这些东西时,我在饮品店。发烧,3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