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是跟我一起光着腚长大的发小，大名叫水钟宇，乳名叫宏宇，虽然在这一圈发小里面大家都知晓，但是这样称呼的人却少得可怜，大部分还是直呼“牛”。之所以称呼“牛”，是因为上学的时候，我们都会有一个绰号，农村学校里面的绰号不像城里面学校的绰号文静，通常就是跟狗啊、猫啊、牛啊这些动物相关。

“牛”是水牛的简称，以前大家都喊“水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水字给去了，这样也好，叫起来方便，也朗朗上口。发小们节假日聚会跟日常的微信聊天群，大家都是左一句牛，右一句牛的叫着。牛也是没有任何抵触，对这个绰号还是比较满意的，我想这个“牛”于他而言也意味着本身很牛。
牛的学习成绩并不好，在这个一直以分数衡量学生优秀的体制中，上学的时候经常老师嫌弃，总是说这个没学到那个没学到，考的不是很理想。在生活中，牛把自己的一切物品规置的干净整洁，又善于助人。
小学的时候我记得一周有一次卫生大扫除，扫除的内容有打扫教室、清扫学校操场垃圾，还有掏厕所，夏天的旱厕总是又骚又臭，大家都很嫌弃，又没有办法，总是捂着鼻子，一铁锹一铁锹的从后面挖，然后堆在后面的空地上，用黄土盖起来，掏厕所是男生掏男生的，女生掏女生的，女生力气很小，又嫌弃臭，总是会喊牛来帮忙，牛虽说嘴上不愿意但是身体很诚实，就在后面挖啊挖。当然除了这件事还有很多比较苦累的活，都是牛来干的。想起来就佩服至极。那个时候班主任总说，水钟宇这个娃，学习差劲些但是过日子是个勤快不怕吃苦爱干净的好手。班主任说的对，回想我们这一圈从小长到大的发小们都快接近三十岁了，哪个没有找牛帮过忙，暂不说这帮忙的大小，就是愿意帮忙的这个态度，都让我们甚是感动，何况是每件事都有回应和落实。
牛是跟我们一起走过了小学时光，上小学的日子简单又快乐，基本每日都黏在一起，弹玻璃球，水渠里扎猛子，去另外一个发小家帮着干农活,当然也有傍晚坐在牛家的土院子里，吃完饭拿着石子投向背后的方格里，上面写着自己喜欢的女生等等。小学时期的牛除了干净更勤快一些其它方面跟我们大差不差。等到上初中的时候就有分班一说了，初一共有八个班，牛分在了一班，我被分在二班，与牛只有一墙之隔，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依旧在一起上学放学，与发小一起谈天说地，讲述自己喜欢的女孩，暑假期的时候一起给别人家摘枸杞，搞几个零花钱买辣条，寒假大雪纷飞时穿着后厚重的棉袄，穿上军绿色的大头鞋去牛家串门，看那时流行的功夫片，又爽又刺激。
时间不知觉的就走到初三的末端，紧张的复习使我和牛的交际变得越来越少，中考结束我以还不错的成绩进入当时县重点高中。牛的情况就不理想，牛落榜了，就连县城最差的高中也没进去。那个暑假我沉浸在被县一中录取的喜悦当中，见人问到就说，那妥妥的必上一中，脸上洋溢的笑容我至今还记的。那个暑假也是很忙，忙到也想不到去牛家看看去。
九月风高气爽，我背着沉甸甸的被褥以及父母烧的馍馍踏上了高中的求学之路。而牛选择了复读当时的我的暑假选择了复读。牛没有考上的高中中考的时候牛没有考上高中，选择了复读。在复读的这一年，虽然有很大的进步，但是还是以几分之差没有考上高中。那个时候县城的高中是有这样的一个政策，对于中考对比录取分数差的不是很多的，可以选择多交几千元，是可以跟考上高中的学生一样上高中，没有任何差别，我们把这个称为高费生。
就这样牛以高费生的身份上了我们县城一所并不太好的高中，在这里我说明一下，牛是个有情怀具有理想主义的人，当他认为一件事是不符合他的思想价值观的时候，他就会极力抗衡。上了高中的牛，日子过得并不太好，老师各种鄙视的目光总是让他心中不快，再加上那枯燥的学业，用牛的原话来说，那简直是够够了！后来牛的高中生涯以两三个星期就走到了头。
牛离开了高中，跟大部分不读书的孩子一样，离开他们一直生活的地方，对远方无限的憧憬使得牛拿着所剩无几的生活费去了西安，在西安他想的可以找一分工作，得以谋生，如果混的好的话还可以发笔小财。不出意外的意外就是要出意外了，牛在西安没有找到一份可以谋生的活，后来牛在闲谈的时候对我们讲到，在西安的时候手里没有钱了，差点饿死在西安的火车站，衣兜里的八毛钱买了一个包子，卖包子的摊贩是个老太婆。看牛可怜就给牛三个包子。也差点被车站上的那些不正经的人带走，总之是受了很多委屈。走投无路的牛，就给南方的哥哥打了个电话，给银行卡里打了几百元，这样度过了难关，也买了一张南下的火车票。正式的开启了他的打工之旅。
在我读高中的那几年，似乎跟牛是没有联系的，只是在朋友的口中得知牛的现状，牛的打工生涯糟了不少罪，电子厂、轮胎厂、机加工厂等等，似乎能干的都干过一些。直到我上了大学，平时的学业时间比较少，就多出了很多时间，渐渐的就和以往的朋友取得联系，当然 也包括牛。
那个时候，牛是在广州一个厂里面上班，工作应该不是很忙，每周至少是有一天时间休息的，在平日的闲暇时间，总会去读一些文学课本，更甚着会学习一些高中的物理，对于一个就上过两个礼拜高中的牛，在群里给我们会出一些高中的物理题，乖乖自己算的比我都快，感觉不可思议。另外牛总是会给我们这些发小们，推荐各种各样的名著比如《穆斯林的葬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兄弟》等等。我其实是一个文学常识比较差的人，我也不怎么看书，但是在牛的推荐指引下，我开始慢慢的读起这些书籍来。别说，还是蛮有意思的。我也能清楚的记得傍晚的校园，牛跟我通话讲书里面的情节，讲这书里面的人给 他的感受。还是蛮佩服牛的，相比跟牛差不多一同离开学校的那些同龄人，他们打工闲暇时，大多以打游戏、喝酒睡觉为主，这一点就超越了很多人。
牛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初三复读的时候，有一个同班的女孩，牛是十分的喜欢，女孩上高中的时候，远在广州的牛总是会在晚上给女孩寝室打电话，让女孩好好学习，qq空间的留言板上写满了对女孩的爱。牛也会用自己挣得血汗钱给女孩会买一些学习用品，生活用品，包括衣服鞋帽等。每年寒假时，牛从广东来都会骑着摩托车去女孩家里，两个人就有说不完话。牛很欣然的把我们这些发小和朋友介绍给他喜欢的女孩，让我们有事没事的时候关心一下她。
就这样一直到女孩高二的时候，一天傍晚收到了女孩发送的信息，信息是这样说的：谢谢你一直陪伴着我，我常想我又何德何能让你对我这样好，有时候想对你说出所有，总是害怕伤你的心，思考良久，本着对你负责也对我负责的态度，鼓起勇气对你说，我们真的不合适，在我心中把你当成知心的哥哥。你听过张韶涵的那首歌曲《亲爱的那不是爱情》，对不起。。。。。。当读完这条消息，本来精精神神的牛瞬间瘫倒在地上，生活的苦难没有让牛倒下，一则短信简直要了牛的命，慌张中向来信息的电话号码回电，拨了好几遍都是没有应答。他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不会是这样的，他开始反思自己做的点点滴滴，似乎也没有说错话办错事的时候。不行一定要回去看看。
焦虑不安的牛当时就买了从广州飞往兰州的机票，临时的机票真的好贵，要是搁平时是绝对不可能买的，但是此刻的心早已飞回到女孩的身边。没有跟上司请假，也没有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就简单的用水洗了脸上的泪痕，换下身上的工作服，拿了一个心型的玻璃瓶，瓶子里塞满了五颜六色的千纸鹤，那是每日在睡前叠的一只千纸鹤，千纸鹤上写满对姑娘的思念。对于牛来说这是爱她的重要标记，他一定要把这瓶千纸鹤亲自递到他的手里，哪怕是最坏的结果-----分手
飞机上的三个小时对于牛来说，是漫长而又煎熬的一天，他已数次打开手机查看时间，总是过得很慢，怎么能这么慢，不应该啊！与此同时也在脑海里想象着见面的场景，要如何做？如何说才能挽回自己心爱的姑娘。这样说好一点，这样做好一点，甚至见面的语气呼吸都已经规划好了，他想最后心爱的姑娘一定会回心转意的。抵达兰州已经是凌晨一点十分了，牛准备在机场待一晚，等天亮后，就可以去客运站了。坐在机场的座椅,翻看姑娘的qq空间，看到留言板上的点点滴滴，不经潸然泪下，就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去了洗手间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赶往客运站。
从兰州客运站到县城汽车两个多小时，牛到县城的时候距离中午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去了南街的鲜花店，要为自己心爱的姑娘买束花，他内心盘算的，情况应该不是很差，小女孩哄哄一定是可以回来的，想到这里，内心平静了许多，现在就是默默等，在高中校门外，他把买的鲜花小心的放在书包里，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终于放学的铃声响起，难以掩饰的兴奋写在了脸上，是的，应该就这样，绝不能锤头丧脸的去见心爱的女孩。他迈开步伐，在大门开的那一刻走进了校园，直奔学校食堂，他要在食堂的门口截住她，带她去外面的馆子里吃顿好的。络绎不绝的人从身边走过，他就站在道路的中间，来回张望，生怕错过，等待的过程焦急并喜悦，上次见到姑娘还是在春节。就这样左看看右看看，从刚开始的络绎不绝到后面的寥寥无几，始终没有看到，内心多少有点失望，不知是自己是在等待的过程中碰到以前的同学打了个招呼而错过，还是女孩看到自己故意躲着离开了。他决定还是在等一等，实在不行就去食堂里面挨个转悠，一定要见到，这个念头强烈了起来。等到后面的时候，他看见十分要好的发小，当然这个发小是认识这位姑娘的，从发小的口中得知，中午放学后，女孩也去食堂吃饭的，但是不知什么情况半路就返回往宿舍的方向去了，看到牛之后，这位发小才反应过来，肯定是在去食堂的路上看到了你，转头离开的。此刻牛的心冰凉冰凉的，他也不顾这位发小还没吃饭，硬拉着她，让她去姑娘的宿舍楼里面喊她。
从食堂到宿舍楼还得好一段距离，要横穿操场后，再穿过一条幽长的花园长廊。这一路上牛十分的不安，他从未想到会有先前的场景，他宁肯相信是姑娘先回宿舍有其它重要的事要干，也不相信因为看到他本人而掉头离开，对于他来说这太残忍了，发小所说的情况使他没法往好处想，先往食堂走，眼看要与他四目而视，一个转身化为乌有。牛的手指拳握在一起，拇指与食指之间不停的摩擦，就像把希望在手中捏成粉末，然后随风而散，他与发小交谈时嘴角都有点抽搐，大部分回答都有点驴头不对马嘴，他的心已被姑娘占据，脑子也被姑娘占据。他无暇顾操场周边乒乓球案板上打球的人，甚至花园长廊里面偷偷约会的情人，要是在以往他都会驻足偷偷的撇上几眼，这样温馨的场景在他脑海里已经过了十万八千遍。现在呢，剩下无声叹息以及没有穷尽的悔恼，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上班，为什么就不能在这个小县城陪伴着她上学呢？如果自己在，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想来都是自己的过错。
要到宿舍楼底了，他拜托发小去姑娘的宿舍喊喊她，他自己就在宿舍楼下的台阶上站着等，等着心发慌，双脚交换着踢着台阶，眼睛却始终盯着宿舍楼的大门。过了好久，在发小的陪同下，姑娘走了出来，身穿黄黑中间夹白色的校服，她的样子还是那么楚楚动人，蝴蝶型的发夹夹着秀长的头发，白中泛着红晕的脸蛋上嵌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只不过眼神冷了很多，没有丝毫的笑意。她的嘴巴也是紧闭着的。他快步过去，两手准备张开像以往一样给个大大的拥抱，但是不合时宜，于是趁势抖动了一下肩膀，尽力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发小嘻嘻说：“你睡着都能梦到的姑娘，我已经给你带来了，你们两个有话好好讲，我还有一些其它事，就不打扰你们了”。“好的，好的，你有事先去忙，晚上喊你撸串去”。牛知道发小一定是吃饭去了，没有拉着自己是给他和她相处的机会，自己在这里姑娘放不开，这点他十分的感激。
他们俩看着发小的背影渐渐的远去，回过头来，他就怀着及其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他没有从书包里拿出上午专门为她买的鲜花，也没有主动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就这样看着她，要把她的模样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脑子里，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或许以后这样看的次数不会很多。
“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女孩打破了沉默，她的语气很平静。
“今天上午，大概十点多的样子。昨晚收到你发的信息，我的心简直是被捅了一刀，我很难受，难受的受不了，给你发消息、打电话完全没有回应，伤心的我连夜定了回来的机票，昨晚在机场里过了一夜，天一亮，就立马做了一个大巴赶过来，因为我不想相信这是真的，这一定是个闹剧”。
话刚说完，牛呜咽了，不争气的泪水在眼中涌动。在我们这一圈发小中，牛绝对是个“狠人”，小时候被人欺负的厉害，也没见流过一滴眼泪，他常说：“男娃，要有出息，不要哭，如果非哭，那就一个人偷偷的哭，不要当着别人的面哭。”但是现在他“怂”了，涌动的泪水夺目而出，他背过身，用手背使劲的擦了擦，他要擦光这该死的眼泪。

女孩看到这样表情，两眼也红润了，她内心十分的清楚，自己已经深深的伤害到了眼前的男孩，要怎怎么办？自己的内心很是压抑，坦白的讲，在心里是把牛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牛时不时的会给自己买一些生活用品，这一点给自己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在跟自己交谈中，显得有些拘束，说话总是一本正经的，很像自己的长辈一样照顾她，她不喜欢这样的类型，没法在自己的心里给他留一个恋人的位置。在这个“爱”生根发芽的年纪里，总觉得自己的另外一半是一个比较幽默，爱嘻嘻哈哈的，还是一个比较有才华的人，但是这些牛都是不具备的。说到底，相比牛来说，他还是喜欢本班那个长得贼帅气，经常搞怪又学习好的马文轩，虽然在他的眼中，她只是一个默默无闻，长的一般学习也一般的女孩，甚至说他都不会在意到自己。但是这些有什么的所谓与无所谓呢。自己至少要顺应自己的内心吧，这样持续下去，对双方都不好。
“昨天晚上给你发的消息是我的真实想法，我对你的感情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希望你能够理，我们真的不适合做恋人，我心中我把你当做好哥哥，你伤心我也很难过，但是我无能为力，如果我们还能做朋友，你还愿意当我的哥哥，那我是十分开心的，希望你以后好好努力，多学有用的知识，多走有用的路，在生活中认真总结有用的经验，这样可以帮助你更快的成长。鉴于我们两个目前的关系，我觉得相互给对方一段时间，三个月吧，三个月不长不短，我不打扰你，你也不要叨扰我，时间会抚平你内心的创伤。”女孩红着眼坚定的说。
牛就站在姑娘的对面，一直耷拉着脑袋，内心五味陈杂，难过更多一些，他还是没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死犟死犟的站着原地，没有说一句话，也是不知道要怎么回复。
女孩看见牛没有反应，本能的转身就要走，头已经转过，右脚就要迈出的时候，牛立马上前抓住女孩的手，女孩也没有甩手挣脱，手就这样拉着。
“我答应你，我也等你。”铿锵有力的声音在牛与女孩之间回荡。
“好，我相信你。”
对于牛来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必须答应，才会有后面的可能，现在拒绝，什么也会没有，就连朋友也会做不成的。
女孩用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把牛的手从自己的手中拿下，牛也是很配合，慢慢的收回，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他怕自己按捺不住相思的苦，哭着闹着要来见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