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沈安
沈涯是一个贼。
一个偷奸耍滑，喜欢在夜间出没的小贼。
但他没有想到，一次偷盗会改变他的生活，而原因，就在于那个潇洒纵意的蓝衣人。
他叫唐二，是他的朋友，在夜里喝酒，在白天欢笑。
他也叫唐青枫，水龙吟的盟主，没事玩玩失踪，有事执掌一盟，挥手间可令江湖动荡。
一、喝了我这葫芦酒，你就是我的朋友。
夜不算黑，月亮也不算亮，风也不怎么高。
但这并不会对于沈涯的这次行动有任何的影响。
“哎，听说了吗，最近江湖上崭露头角的影盗对咱们山庄下了‘盗字帖’了。”两个仆人装扮的人从小路上走过，一人随口说道。
“怎么可能，江湖上谁不知道我们‘孔雀山庄’的名号？你这消息定然是不准的。”另一人听了，语气颇为不屑，“况且，说白了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小贼罢了，也亏得你小子紧张兮兮的。”
……
两人说着走远，在小路的尽头拐了个弯儿，不见了踪影。
良久，在他们经过的小路上，一个黑影轻轻的从墙角下的阴影中显现出来。
“是啊，我只是一个小贼而已。”一席黑衣的沈涯眼睛微眯，看着两个人离去的方向，“可谁又立下规矩，这个江湖上，小人物就没有风采呢？”
脚下轻点，一个跳跃就稳稳落在了房顶，借着并不皎洁的月光，分辨着四周的方向。
他已在不远处的山头潜伏了很久，只为了摸清楚孔雀翎的位置。
是的，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武林第一暗器孔雀翎，但并不是为了做什么毁天灭地的事情，只是为了在取走孔雀翎的地方，用刀刻下‘盗字帖’三个字。
风声一过，沈涯必定完璧归赵。
秋水清作息规律，生活不外乎三点一线，一是在书房看书，二是在卧室起居饮食，三是厅堂在招待客人。
厅堂是招待客人所用，孔雀翎在那里的概率自然不大。因此沈涯就将目标放在了秋水清的书房和卧室之上，而卧室与书房，竟是连成一体的，倒也省去了诸多麻烦。
正好沈涯又得到消息，孔雀山庄今日会迎来几位贵客，秋水清此时定是在厅堂之上摆下酒席，宴请几位贵客。
那几位贵客是谁，沈涯没兴趣知道。
因为他现在已经分辨出了方向。
几个起落间，沈涯就蹲在了书房的砖瓦之上。
静静的等着下面的护卫走的远了一些。
沈涯双手抓住房檐，身体一轻，就落在了地面上，轻手轻脚的将门推开，闪身进去，又将门关上。
沈涯在书房并没有找到关于孔雀翎的线索，在一旁的卧室也没有找到。
正失望间，他却是看到了床下的一抹黄色。
那是一本小书，借着有些昏暗的月色，沈涯也是看到了上面的字迹。
然而，越往下看越是震惊。
“原来，孔雀山庄早已没有什么孔雀翎……”
“孔雀翎，已经失传了……”
沈涯突然有些颓然。
就像一个孩童等了很久的玩具，还没见到，就被告知没有了一般。
但很快，沈涯就收拾好了心情，拿出随身的匕首，在地板上刻下了“盗字帖”三个字。
轻轻推开门，按照既定的路线终于回到了孔雀山庄的外面。
“呼……”沈涯深吸了一口气，孔雀山庄的确称得上是戒备森严，若不是他观察数天，摸清守卫规律以及目标位置，贸然进入就是九死一生。
没有了守卫随时随地可能出现的困扰，沈涯的脚步轻松了许多，越过眼前这块巨石，就要出了孔雀山庄的范围了。
“朋友这么急切，是想去哪儿？”
沈涯脚下一顿，回头一看，却见一蓝衣男子矗立在巨石之上，俊美的脸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辉。手中折扇轻摇，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好一个翩翩佳公子，浊世而独立。
沈涯心中想着。
“你是谁？”
“我叫唐二，唐门的唐。”唐二轻笑道，声音干脆清澈。
“沈涯，为何而来。”沈涯不会因为对方笑脸相迎就会放松警惕。
唐二轻摇折扇，“我知道沈兄为何而来，你来这里是为了孔雀翎，不过很可惜，这里没有。”说着，顿了顿，“我乃正道人士，与孔雀山庄素来交好。”
“所以，你是来抓我的？”沈涯眉头一挑，问道。
唐二摇摇头，折扇插在了腰间，“你喜欢喝酒吗？”
沈涯不知道这个家伙在搞什么名堂，“偶尔。”
唐二笑了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个小葫芦，扔给了沈涯。
沈涯右手握着匕首，左手伸手接住。
“喝了我这葫芦酒，你就是我的朋友。”
沈涯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没有下毒？”
唐二跳了下来，从沈涯的手中抢过了葫芦，满饮一大口，“唐门之人，从不淬毒。”说着，将葫芦塞给了沈涯。
沈涯也不再疑惑，拿起葫芦抬起头来就灌了起来。
“哈哈哈，你以后就是我唐二的朋友了！”唐二看着沈涯的动作，不由得高兴起来。
饮罢，沈涯将葫芦抛给了唐二，“有事情，来杭州凤凰集上找我。”
说完，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唐二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淡笑，这新朋友，可真是有点意思。
二、我虽年少，但也担得重任。
“盟主又去哪了？”议事堂里，李红渠看着众多骨干早已分席而坐，却独独缺了最重要的人，心中颇有些无奈。
身边一人急忙说道，“属下不知盟主去了哪里，大概是，是去如厕了吧。”
李红渠听了，轻笑一声，“你怕盟主，就不怕我这个副盟主吗？嗯？”
“属下不敢，盟主去了，去了翠怡楼。”
李红渠一听，这还得了，堂堂水龙吟的盟主，居然去翠怡楼喝花酒？连如此重要的决策事宜都不参与了吗？
“你速速去给我把他找回来！”李红渠看着下面已经有些不耐烦的众人，急忙招呼那人。
“是。”那人也算机灵，立刻小跑了出去。
“这盟主还是太年轻了啊。”
“就是，太贪玩，不稳重。”
“真不知道上任盟主怎么就放心把偌大一个盟会交给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
李红渠听着议事堂里的话，心中虽然气愤，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说几句稍安勿躁。
很快，就有一蓝衣人轻晃着折扇从议事堂的门口缓缓而来。
堂中众人纷纷安静下来，想看这人有怎样的说法。
这人赫然就是沈涯之前所见的唐二。
也是水龙吟的盟主，唐青枫。
“怎么，诸位叔叔伯伯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了？”唐青枫在首座坐下，环视一周，笑道，“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嘛。”
……
见台下众人无人应答，唐青枫也是渐渐收敛了笑容。
“我知道，你们对我有诸多不满。”
“说我小小年纪，贪图玩乐，上任盟主是如何放心将水龙吟交在我这样一个兔崽子身上。”
“说我这种人不堪重用。”
“说我整日无所事事，不思进取。”
“说我神龙见首不见尾，还总是在重要会议迟到。”
……
说了许久，台下众人也是将头都低得很低。
眼见于此，唐青枫冷哼一声，轻轻一拍扶手。
“可是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叫乱拳打死老师傅。”
“我比你们敢拼，敢打，敢杀。”
“我比你们性子更温和，比你们的刀剑更锋利，比你们的身手更敏捷。”
“没错，我是年轻，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但你们不会知道我去做了什么，或者说，我想做什么。”
“你们只知道在这里批判！”
此时的李红渠就坐在唐青枫的下首，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唐青枫的眼睛中散发出了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光芒，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让她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话。
“我虽年少，但也担得重任。”唐青枫淡淡道。
在这一刻，他似乎真的长大了。
三、你的匕首，可以为我挥出吗？
“什么？西夏人竟敢犯我边疆！”唐青枫接到离玉堂的飞鸽传书，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燕云，此时听到这个消息，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离玉堂点了点头，有些愤恨的说道，“这些蛮子对我大宋蓄谋已久！今天终于是露出了他的爪牙。”
“那此时我们应该做一些什么？”唐青枫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西夏军队驻扎在平原地带，周围没有高山可以攀援观察。”离玉堂说道，“西夏探子在我边关潜伏多年，每次布防想必皆有回报。”
“那该如何？”唐青枫问。
“为今之计，唯有派人潜入西夏大营，偷得布防图，我大宋方有一战之力。”一旁的叶知秋开口说道。
“但我们派出几人，都以失败告终，西夏的守卫太过紧密。”曲无忆说道。
唐青枫眼珠一转，轻轻一笑，“我知有一人，可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为我们偷得此物。”
“何人？”离玉堂，叶知秋和曲无忆异口同声的问道。
唐青枫一甩红叶，淡淡一笑。
十五，无月，风吹，夜亦深。
“花开满园风不尽，红月当头血不流。”唐二站在凤凰集的路上，开口说道。
沈涯静静的从黑暗里走出来，“没有花，有风；没有月，有血。”
“沈兄，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里等我。”唐二笑道。
“有事吗？”沈涯开口道，声音有些低沉。
唐二将此番来意说的清清楚楚。
沈涯对于他隐姓埋名并没有任何的感想，甚至知道他水龙吟盟主的身份之后，心情也没有任何的波澜，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不惊讶？”唐青枫问。
“我喝了你的酒。”沈涯答。
“我们是朋友。”两人齐声道。
“为什么选我？”风吹的有些冷了，沈涯问。
“你可知那日在孔雀山庄的贵客是谁？”唐青枫笑问。
沈涯自然不知。
“傅红雪。”
“燕南飞。”
“明月心。”
唐青枫吐出了三个名字。
沈涯释然，黑刀傅红雪，蔷薇剑燕南飞，以及青龙会的二龙首，明月心。
这三位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而他却是在这三人的眼皮子底下从孔雀山庄走了一遭。
这大概就是唐青枫来找他的理由了吧。
“我明白了。”沈涯说道。
“那么。”唐青枫眼神一凝，又掏出了那个葫芦，递给了沈涯，“你的匕首，可以为我挥出吗？”
沈涯接过葫芦，一饮而尽，“万死不辞。”
半个月后，沈涯一袭黑衣，身上还裹着一层土黄色袍子，站在百里营的营门口。
“一路走好！”韩学信与四大盟主站在他的身后，齐齐举杯说道。
沈涯只是点了点头，静静的离开了，消失在了漫卷的黄沙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趟需要多长时间，或许一天，或许三天，或许一个月，或许半年，或许，永远。
尸体埋葬在黄沙之中，没有人知道，没有人会来给他浇下一壶酒。
但他还是去了，因为那个蓝衣人，因为那一葫芦酒。
……
沈涯不知道自己在黄沙里埋了多久，长时间的风沙早就断送了时间。
大概是一个时辰？还是三个？
他只知道天地变色了十多次了。
随手从胸口里摸出一个干巴巴的馒头，狠狠咬了一口。
很硬，很干，但他必须吃下去。
没有水，只能让馒头混着唾液吞下去。
的确，西夏的守卫很紧凑，但也并非没有可乘之机。
沈涯慢慢的在黄沙上爬着，足足爬了一千米的距离，等他站在了西夏的营壁之下，胳膊和膝盖的衣服早已磨破了好几个洞。
稍微喘了一口气，沈涯轻轻一翻，便翻过了这一堵墙。
翻过之后，沈涯并没有立刻开始下一步行动，他在辨别对方主营的位置。
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他才看到了有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从一个大帐中出来，似乎是要起夜。
沈涯只看了一眼，就可以确定这个人定然就是主将，因为在来之前，韩学信就将西夏军队的编制与军服告诉了他。
趁着对方去起夜的机会，沈涯将黄袍脱下，露出了黑色的夜行衣，犹如一阵风一样在空中飘动，最终还是来到了主帐外。
用小刀将营帐割除长长的口子，沈涯一拨就钻了进去。
很轻易的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那一份图纸，仔细一看，他就可以确定这就是布防图。
从怀里取出来一张纸，但又苦于没有笔。
时间慢慢流逝，沈涯终于是狠下了心，用匕首将食指轻轻一划，在纸上用食指当笔，对着图纸画了下来。
……
“回来了！回来了！”
自从沈涯走后，唐青枫每天都会站在百里营的门口等他回来，手里还拿着那葫芦酒，这是祝他凯旋的酒。
终于，这天的清晨，有一人身穿黄袍，内里黑衣，缓缓的从漫卷的黄沙之中显出了身形。
是他！
唐青枫可以确定，就是他！
将图纸交给唐青枫，沈涯接过了葫芦，像从前一样，一饮而尽。
这天夜晚，韩学信根据布防图，指挥百里营进攻西夏大营，一举而胜，直接将对方打回了老巢。
沈涯是看不到了，因为他已经在回凤凰集的路上。
终、我叫唐二，唐门的唐。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之间，三年已过。
这三年里，影盗之名响彻江湖，如雷贯耳。
这三年里，水龙吟发展壮大，唐青枫对抗青龙会立下赫赫声名。
然而就在这时，与青龙会在嘲天宫决战之时，唐青枫身受重伤，被送往移花宫疗伤。
消息一散，江湖震惊。
沈涯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立刻返回凤凰集收拾东西，朝着移花岛而去。
……
夜深了，唐青枫站在小筑的二楼，左手摸着胸口的伤，右手拿着一个葫芦。
“你受伤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对啊。”唐青枫看到了窗帘后的那一袭黑衣。
“你不能喝酒。”
“这酒，是给你的。”
“那么，你是谁？”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唐二笑了笑，“我叫唐二，唐门的唐。”说着，将葫芦扔了过去。
沈涯接过葫芦，一饮而尽，笑了。
（本文为天涯明月刀ol同人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