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前天就想写了,因为早晚一直在忙,很难静下心写。
从同事哥哥出事到今天已经整整十二天了,但令人很遗憾的是至今他都未能入土为安,还孤零零地在呆在殡仪馆的冰柜里。而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后事未了。
而他的后事难了在于他的家人对他的死因的不认同。
他家人一改刚出事未能及早察觉并重视他疾病的悔恨遗憾之情,断然否认他的疾病,咬定之前人健康安好,家庭幸福,而之所以出事缘于单位工作压力大,领导给予的工作负担重,而在单位出事则恰好说明这一点,甚至直接的分管领导在他家人的口中都快变成了“逼死同事”的“元凶”了。荒谬之极!
出事后的几天里,同事家人轮番来单位讨要说法,还有些不清楚身份的所谓的家人呼啦啦一大帮人助阵。在“头七”的当天,他们甚至要在单位显著的位置“烧纸”以祭奠,被制止后下午从出事地烧纸结束后,去而复返将同事的父母送到单位,让年迈的老两口直接睡在了单位的大厅里,一块纸板上清晰地写明“还我儿子”。让单位胆小的女同事不寒而栗,纷纷绕道走,让来往单位的人莫不心情惴惴的。
他们将同事的离去一股脑推卸给单位,推给领导,不过是以此要挟单位将同事的离去定义为合法的“工伤”以获得补偿,因不符合相关政策遭到拒绝后,便以作为单位对此事不解决的借口。听闻同事岳父甚至扬言,若是单位领导对此再不给说法,就将同事的遗体抬到单位。
死者为大,对家人都可如此冰冷,不能不令人发寒。
我不禁好奇,这是怎样一家人。也正因为同事岳父家人大张旗鼓地讨要说法,而不是息事宁人,于是同事生活的种种浮现人前,一时舆论纷纷。
经由其他同事之口,在我心目中很好很好的同事哥哥还不到三十七年的短暂一生慢慢展现我的面前。
幼年丧父,母亲带他改嫁,终有完整的家庭,继父给予了物质上的帮助,但因性格、血缘等因素,且家境贫寒,父母终日为生活奔波,他大概也鲜有得到亲情上的关爱。
同事寡言用功,学业上努力上进,一路顺畅,学至研究生毕业。毕业后原本可以进入一家颇为不错的大型企业,因恋人家庭的缘故被阻止,遂放弃回到这座小县城,与恋人成婚,得岳父家的帮助,进入单位工作。其他同事猜测,当年同事若是进了那家大型企业,以他的学识、专业及刻苦程度,现在怕是早已成为行业翘楚,许就躲过了这场劫难。可偏偏埋没在这个小地方,偏偏娶了这么一个人,进了这么一个家。而据某同事所言,当年同事上学,部分学费是他恋人家所出,同事铭记“滴水之恩”,学成的同事没有忘恩负义,奔赴自己的前程,以自己回报了对方的恩情。
但在婚姻中、家庭里,同事似乎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大概缘于两家经济上的悬殊差距,造成生活上的诸多不和谐之处。同事及自己父亲的工作都是拜他岳父所赐,在家庭地位上都矮了一大截,加之同事个性使然,不喜争辩,家中很多事物,大到置房置业,小到孩子上学,莫不是女方及家人做决定。在家庭中,男方的话语大概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没力度,久了,怕是存在感也低了。女方定夺的事情越来越多,久了霸道也就成了习惯。(此为同事七嘴八舌同事的些许往事猜测的。我不怀疑女方深爱着男方,只是俩人在相处中,大概是此消彼长,男方不断退让越来越弱,女方越来越强势。甚至听闻,同事出事前的假期,他媳妇就让他停了药,理由是别听医生瞎扯,啥抑郁症,就是没睡好觉罢了,抑郁症哪里那么好得的。)
而同事出事后,虽然同事的父母来单位哭泣、痛哭、诉说痛失儿子的心情,都是真实的,但同事们分明看到了两人犹如木偶一般尽职又无奈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一次次来单位哭诉;一遍遍回忆儿子离去的景象不啻于对心的凌迟;冰冷的地面上,年迈的老人铺两层褥子睡下,领导出面相劝的时候说自己说了不算。通过领导、同事与之接触,以及了解的那些情况,他岳父一家人作为最高指挥官,以冰冷的心指挥着同事的父母家人演绎着一个又一个套路,其目的根源就是钱。
单凭细枝末节,同事各执一词,很多人莫不是认为同事父母软弱不堪,难为他的成长撑起一片天;同事媳妇及家人霸道强势,未能给予同事尊重与关爱,对同事的疾病负有责任。他们才是同事离去的根源。我不知道同事是否喜欢这份工作,我所见到的是他尽心尽力,很专业地完成着经手的每一项工作。或许这就是他的个性。多年受到的教育与自身的规范,让他认真地做每一件事情,努力将每件事情都做好,努力地把自己的好给了那些与之相识的人。自己不管多压抑,却无法抛开一切,也跳不出桎梏。莫不是被动选择,然后默默忍受,逼的自己没有退路,最终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事情至此,我不知道同事还需要等多久才可以入土为安,事情的最终解决大概就要看对方彼此之间开得筹码,毕竟此事一日未了,他一日难以下葬。虽然多少钱都换不来他的重生。可知晓了那么多他的往事,遥想他落地时那小小的一团,再看看今日不仅不能下葬还随时有可能被作为道具而示众,莫不为他感到心酸。
他,生非由己,为大义、为家庭,那么辛苦,忍辱负重,努力做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好同事、好人;即使听从了自己的内心跳了出去,死亦由人,定夺自己的后事,何时安置、如何安置,凡事种种又是那么悲凉。此生于他而言,真得是太辛苦。
“头七”那天白天听同事聊了很多很多他的事情,第二天一早我梦见笑着的他说要去喝孟婆汤了,霎时有些难过他会忘了我们,但转念一想,如此一生还是都忘了吧。为他又有些淡淡的开心,这下要了结了吧,都忘了吧,忘了这纷纷扰扰的世界,忘了那些压在心底沉甸甸的负重,忘了那些不开心的过往,了无牵挂地奔赴新生吧。
倘若有来世,愿你不再如此辛苦。愿你给了所有人的好,莫忘了也对自己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