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五十多天后,你就会坐在拥挤不堪的火车里,闻着车厢里几十种味道混合的气息,听着各种方言交织的声音,在火车的哆嗦中,颠簸到那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地方,然后迎接父母的笑脸,招待和关爱,然后过年,和远远近近的亲戚寒暄拜年,和一直在手机另一端联系的朋友同学发小聚会喝酒聊天,也许还会醉酒,哭的稀里哗啦,吐的一塌糊涂。贯穿始终的,是初恋已经另觅他人的感慨,父母日渐衰老的无奈,隔壁王大爷老走的唏嘘,对门赵小姐嫁了金龟婿的嫉妒,小学同学李狗蛋已经身价千万的失落。然后,把这一堆杂乱的情绪和信息,打包在家乡的特产里,重复着回家时的还没消散的气息和声音,打道回京。回来的火车上,你突然觉得有点失落,费劲心思买到车票,期待万分的回到从小长大的地方,却没有带给你多少温暖和幸福,更多的是失落和沉重,还有茫然和惶恐。
这是怎么了?
这样情形还会重复多久?
你不知道。但你知道,每重复一次,失落和沉重,茫然和惶恐,会越来越清新而又强烈的霸占你更多的情绪,直到你几乎感受不到幸福和温暖。
二、
国庆回老家,走遍这个中国北方很典型的县城,也没有给孩子买到一瓶冷藏的酸奶。我告诉孩子,买不到酸奶,她问:为什么呢?我说,因为酸奶都没有冷藏,不能吃。又问:为什么没有冷藏?我竟然无言以对。是啊,为什么呢?我不会妄加猜测,也不知道如何给孩子找到一个她能理解的理由。瞬间我发现,我竟然无法向孩子介绍清楚这个地方,这个生我养我二十多年的地方,这个在我梦里无数次出现的地方,这个在我随时都可能想起并怀念的地方,在这一刻,我却如此的陌生,以至于不知道如何让我的孩子认识它。
看着她迷茫而又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我猜测不到她幼小的脑海在想些什么,那么,三年后五年后甚至十年后呢,她又会怎样认识和理解这里?她能看到,能听到,能观察到,能经历到我童年的生活,可是,她能感受到我曾经的感受吗?能体会我曾经的乐趣吗?能明白我的留恋和怀念吗?是什么让我的童年和她的童年割裂的如此彻底,几乎没有半点交集。这里是我家,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家乡,可对她来说,这里只是每年都要回来几天的地方。她的家,在几百公里外的北京。
可是,我却变得不能确定,我的家,到底在哪儿?
三、
前几天和北京的一个朋友聊天。他说,你们还好,在北京混不下去,还可以回老家。我们呢,生在北京,长在北京,混不下去,家就真的没了。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还能回去吗?回哪儿?那个曾经生我养我的家乡?那里早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习惯了北京的工作节奏生活方式,错失了故乡十几年变化和发展,我该如何再次适应接受并融入它?
所以,只好继续走吧。
世界原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走着走着,故乡就被我丢失了。
走着走着,故乡就把我丢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