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雨夜难成眠。
小时候房间外是一个铁皮的平台，每到下雨的时候，雨水的声音会被放大得铿锵有力，滴滴砸在心上。
东北的雨季总让我觉得绵长——六月只能算是乍暖，却又要下上将近半个月的雨，整个城市难见晴天，被雨浸得凄凉。那时候楼体的墙还不兴刷什么颜色，被雨淋过，深一块浅一块，好像刚从水捞出来一样。
雨天让人在安静中有别样躁动，这种躁动是内化的，是不痛不痒的欲望，却又呼之欲出。适合读书，适合写些不激昂的东西。
最喜欢一首词也和雨相关：“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从最初的喜欢雨的暧昧，到喜欢雨的苍凉，再到喜欢雨的无常，变了的是心境，不变的是更替。
雨天适合告别，因为挥手时，心里会更难过，有了这更难过，接下来的怀念也就稍逊一些。
我还记得对你说起那句：“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时，你突然说起，也许某天你会在我的楼下静静坐上一夜。然后呢？我问，然后会是不再见吗？你说女人果然比男人无情，我至今揣度不出你的语气，只是不服气了好一阵子，在每一个雨天里。
今晚又下雨了。
北京的雨里总是夹杂着令人担忧的尘土味，不似家乡那种青草香，离家久了才时时记起家里的好来。前几天爸爸打电话来讲起爷爷某天晕倒的事，心里突然紧了一下。二十多岁，正是把我带大的爷爷那一辈的人，即将一点点离开我的日子，而我却无法舍弃自己来陪在他们身边。有时会好奇，人忙忙碌碌，都在做什么呢，虽然我还只是站在那个张望他们忙忙碌碌的门槛。至亲之人会一点点离去，我们也在一点点的离去，人生从某种程度上讲，居然是一场比着你先走还是我先走的告别。
自顾不暇，尤怜雨夜。悲从中来，何其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