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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配角:沈银翎陆映

简介:沈银翎把玩着茶盏从出生起,她就没干过脏活儿累活儿哪怕后来家道中落流放甘州,靠着陆映的关系,她依旧仆婢成群活得舒舒服服人一旦开始吃苦,就会有吃不完的苦她才不要吃苦呢她温柔地注视殷珊珊:“妹妹是个做生意的奇才,我倒也愿意跟着妹妹学点东西我别的不行,算账却很有一手不如我去店里给妹妹当账房先生吧?账本放在自己人身上,妹妹也能放心不是?”殷珊珊懵了沈银翎要拿账...

沈银翎凤眼微挑:“高大人,你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当年咱们成亲之前的约定?”

高征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当然没有忘记当年以假成亲换取前程的约定!

他也一直记得,他们只是假夫妻。

可是三年时间相处下来,他早已把沈银翎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去服侍另一个男人,他就像吞了个苍蝇似的恶心!

“没本事反抗太子,却在我跟前耍威风。”沈银翎讥讽,“高征,你也不过如此了。”

她摇着团扇,径直离开。

高征颓然地靠在廊柱上。

是,他确实不敢找太子的麻烦。

可是沈银翎到底是他的妻,她怎么能用看待废物的那种眼神看待他呢?

她明明是饱读诗书学过规矩的国公府千金,难道她忘了什么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征郎!”殷珊珊突然出现,“你这是怎么了?”

高征虚弱无力地靠在她身上:“珊珊,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殷珊珊瞪圆了眼睛,“征郎你可是宰相根苗,再加上我大哥在太子面前为你美言,你将来肯定能飞黄腾达当首辅的!”

高征很受用这番话,心里这才舒坦了些。

只是沈银翎的轻视令他丢了脸面,他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沈银翎和太子的事,被太子妃发现就好了。

如果被发现了,她是不是就不能再和太子往来了?

到那个时候,沈银翎能够依靠的男人也就只有他了,他想对她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高征的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到了秋猎这日,皇家围场的山脚下搭起了无数顶帐篷。

黄昏时分,陆嘉泽趁着众人都聚在篝火堆边玩闹,带着崔季偷偷来看沈银翎。

“沈姐姐,快尝尝新鲜的烤鹿肉!”陆嘉泽献宝似的捧出一盘热腾腾的鹿肉,“我亲手烤的!”

沈银翎还没来得及尝呢,海棠匆匆过来,附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太子召她过去。

沈银翎面色淡淡,起身向陆嘉泽和崔季告辞。

陆嘉泽是知道她和陆映的事的。

他怅然若失:“我那堂兄生性冷漠霸道,只怕今夜又要折磨沈姐姐了。真不知道沈姐姐造了什么孽,当年沈伯伯全家被下了大狱,沈姐姐求到他的东宫,他连帮都不肯帮一下,如今却又百般强求沈姐姐。”

陆嘉泽忽然瞪向他:“崔季,沈姐姐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可得争口气努力往上爬,只有爬到高位,将来你才能从我堂兄手里护住沈姐姐!”

崔季面容清冷,低低应了声是。

沈银翎被宫人带进陆映的大帐,却发现帐内不止他一人,他的心腹薛伶也在,两人似乎正在谈论朝堂上的事。

她正要回避,听见陆映道:“过来。”

沈银翎乖巧地跪坐到他身后,悄眼望向矮案对面,在看见跪坐薛伶身后的少女时不觉怔住。

陆映声音淡淡:“还不给薛大人请安?”

沈银翎压抑住震惊的心情,起身福了一礼:“见过薛大人,见过……”

她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个少女。

薛伶拽了拽拴在少女脖子上的锁链,笑容又邪又毒:“怎么,沈姑娘不认得绵绵了吗?”

沈银翎暗暗攥紧双手。

她当然认得薛绵绵!

薛家嫡长女,薛太傅的掌上明珠!

只是三年前薛家爆出了一桩丑闻,原来当年薛夫人生的并非是薛绵绵,而是一个儿子,因为被后院姨娘嫉妒,所以那姨娘联合家奴使了掉包计,偷偷把家奴刚出生的女儿和薛夫人的嫡子掉了包。

从此,真正的薛家公子成了个小厮,自幼为奴卑贱可怜,而家奴的女儿反倒成了锦衣玉食娇养长大的千金小姐!

事情败露之后,薛太傅和薛夫人立刻认回薛伶,至于处境尴尬的薛绵绵,有的人说她被薛家送去了庄子里,有的人则说她被薛家远远地嫁走了。

沈银翎当年和薛绵绵交情很好。

当时她得知薛家出事,立刻派人去查,得到的消息却是薛绵绵在一个雨夜失踪了,连薛尚书和薛夫人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却没想到,原来这三年来,她一直在薛伶的手上!

薛绵绵也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银翎。

她还以为沈银翎流放甘州,这辈子都回不了京城,没想到她居然当了太子的禁脔!

从前在闺阁的时候,她明明记得沈银翎说过不喜欢太子。

想来,她跟了太子也是情势所迫。

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可是碍于陆映和薛伶在场,两人又都无话可说。

过了半晌,沈银翎注意到了拴在薛绵绵颈间的锁链。

比拴狗的铁链要略细一些,紧紧扣在薛绵绵的脖颈上,前端的牛皮手环被薛伶牢牢握住,羞辱意味十足。

沈银翎心尖一颤,瞪向薛伶:“薛大人未免欺人太甚!”

薛伶唇角的笑容骤然一冷。

薛绵绵浑身一颤,连忙冲沈银翎摆了摆小手:“昭昭,我没事的……”

“昭昭”是沈银翎幼时跟着老师读书时,学那些男子给自己取的字,每次写文章,她都会署名“沈昭昭”。

时隔三年再次听见这个称呼,她有些怔然。

她眼眶微红:“你都这样了,怎么会没事?你怕他?!”

薛绵绵垂着卷翘的长睫,虽然沉默不语,可微颤的身子却出卖了她内心对薛伶的恐惧,仿佛这三年来她在薛伶身边经历了十分可怕的事。

薛伶目光不善地盯着沈银翎,像是毒蛇盯住了猎物:“多年没见,沈姑娘的脾气一点也没变,还是和从前一样——招人讨厌,让人想要,彻底毁掉。”

他的眼神比数九寒天的冰棱还要冷,像是来自地狱恶鬼的窥探,令人心尖发颤。

陆映把沈银翎扯到身后:“薛伶,她是孤的人。”

薛伶的笑声又阴又冷,哑着嗓子戏谑道:“沈姑娘是殿下的人?可是微臣怎么在七夕那夜,看见她和刑部主事崔季,一道乘船赏灯?”


端阳节这日天气不好,天空阴云密布似要落雨。

城南运河要举办龙舟赛,沿岸酒楼都被达官显贵早早预订。

陆映和沈云兮抵达飞来阁的时候,权贵子弟已经到了不少。

三公主陆芊芊和沈云兮一向交好。

她凑过来,热情地握住沈云兮的双手,称赞道:“几天没见,皇嫂又漂亮了许多!太子皇兄可真宠你,瞧瞧,这样贵的东珠,也舍得拿出来给你缀在鞋面儿上!”

沈云兮今天穿的是一双蜀锦的绣鞋,鞋头各缀一颗硕大无比的东珠,十分华丽富贵。

她红着脸看了一眼陆映。

虽然太子殿下待她不算热络,但夫妻之间起码的敬重还是有的,东宫的库房钥匙也都交给了她保管,是以她在吃穿用度上一向非常奢靡。

而她也很乐意在人前营造出和陆映非常恩爱的形象。

她甜蜜道:“殿下待我自是极好的。”

“可不就是极好?”陆芊芊笑眯眯的,“以前沈银翎还在的时候,太子皇兄对她都没有对你好呢!这样大的东珠,我可没见他给沈银翎送过!”

沈云兮想起沈银翎,脸色有些复杂。

她父亲是沈家庶子,不如沈银翎的父亲有本事。

所以她在外面的地位远不如沈银翎。

她只能靠着讨好沈银翎,才能跟她出去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可是她长得也不如沈银翎漂亮,每次出门,无论她怎样精心打扮,都会沦为衬托沈银翎美貌的小丫鬟。

偏偏沈银翎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她眼巴巴地看着沈银翎和陆映郎才女貌出双入对,一想到将来沈银翎还会成为皇后,而自己要跪在她面前喊娘娘,她就嫉恨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可是——

沈云兮悄悄挺直了脊背。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沈银翎的父亲和兄长全死了,而她的爹爹成了国公爷!

她取代沈银翎嫁给了陆映。

她现在不仅可以和陆映光明正大出双入对,她还会和陆映生下孩子,她甚至还会当上皇后,她和她的孩子都将贵不可言!

至于沈银翎……

沈云兮眼底流露出一抹讥笑和轻贱。

沈银翎入狱之后,她曾前往探视,发现那里的狱卒全是男人。

于是她买通狱卒,吩咐他们好好“伺候”她。

一个女人,一个美的倾国倾城的女人,在天牢里待上一个月会有怎样的待遇,沈云兮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得出来那画面该有多么精彩。

要不是当时她正忙着准备和太子的大婚,她都想约上陆芊芊她们,去天牢现场观摩欣赏。

现在沈银翎被远远流放去了甘州,大约已经嫁给了那里的某个又老又矮又丑又穷的男人。

昔年高贵的官家美人,如今不仅夜夜都得被低贱的百姓玩弄,还得用精心保养了多年的肚子为他生孩子,即使今天过节,也依旧要大着肚子,牲口似的在田里干活。

数年之后,从她沈云兮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将会贵为太子,而沈银翎的孩子却只是个低贱的百姓,只能卑微地跪在她的孩子面前。

世世代代,永无翻身之日。

沈云兮越想越兴奋,只恨不能亲眼看看沈银翎的惨状。

她落座,优雅地端起一盏茶,故作惆怅地叹息:“说起来,也不知道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她自幼锦衣玉食娇养长大,现在去了甘州那种穷困潦倒的地方,得吃多少苦呀。”

“我听说甘州位于两国边境处,有许多来往客商,所以窑子也多。”陆芊芊轻摇团扇,“沈银翎长得那样漂亮,说不定被卖进窑子了也未可知。”

“窑子那种地方很脏的。”另一位姑娘面露嫌弃,“她若是被玩死在里面,那可真给沈家丢脸。”

沈云兮轻轻叹口气:“有这种自甘堕落的姐姐,我也没办法。”

“对了,”有个公子哥儿开口提议,“我听我爹说大理寺新调来了一个从八品的评事,姓高,好像就是从甘州那边调来的。咱们何不请他家的女眷过来,问问她们认不认识沈银翎?”

沈云兮起了兴致,吩咐莲叶道:“快去请她们!”

陆映突然冷冷开口:“大过节的,提她干什么?”

众人对视一眼,猜测陆映是嫌沈银翎太脏了。

陆芊芊赞同道:“也是,大过节的,提她也不嫌晦气!”

沈云兮吃了口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笑容。

从前她还以为太子对沈银翎有多么情深义重,结果沈家出事以后,沈银翎冒着滂沱大雨跪在东宫门口,苦苦哀求太子救她父兄,她跪了一整夜,落魄的不成样子,还被路过的宫人们指指点点,可太子根本连见都不肯见她。

沈云兮情不自禁地想,沈银翎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她到底没福气嫁给太子。

回想当年,谁能想到最后是她这个不起眼的沈家庶女,当上了太子妃呢?

沈云兮越想越得意,挽袖为陆映斟茶:“飞来阁的君山银针最是不错,不比宫里的差,殿下您尝尝。您嫌姐姐的名字脏了耳朵,咱们往后不提她就是了。只是臣妾每每想到姐姐昔年那般高贵冷艳贵不可言,如今却沦为乡野村妇甚或青楼妓子,不仅要伏低做小卑躬屈膝,还要用精贵的身子伺候那些粗人,仍不免有些唏嘘。姐姐受伯父牵连,也是个可怜人呢。”

这番话看似充满同情怜悯,实则字字句句都是轻贱。

当年沈银翎在京城我行我素独断专行,曾得罪过不少公子小姐。

或有嫉妒的,或有爱而不得的,他们听着这番话,心中不禁十分痛快,忍不住窃笑起来。

陆芊芊笑嘻嘻道:“什么可怜人,她就是罪有应得!如今太子皇兄和皇嫂恩恩爱爱,还提她这么个晦气玩意儿干什么?皇嫂,你可得加把劲,抓紧时间给皇兄生个大胖小子!皇兄,你说是不是?”

高征额角青筋跳得更狠,怒骂道:“什么青楼妓馆,殷珊珊,这是你该说的话吗?!你一个良家女子,怎能把这种腌臜地方挂在嘴边?!我高家虽说不是名门贵族,却也算是书香门第,怎可做烟花柳巷的生意?!你生怕我高家今天被人笑话的还不够吗?!”

至于赌坊,更是胡扯!

能在京城开赌坊的人家,哪家没有大靠山,可他们高家有什么?!

还有放高利贷,真不知道殷珊珊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他们自己家现在都揭不开锅了,哪有钱去放高利贷?!

“征郎,”殷珊珊被骂懵了,“这些都是发家致富的良方呀,你不赞成我去做也就罢了,你怎么还骂我?你变的和沈银翎一样迂腐了呢!”

高征脸色比锅底还黑:“要不是看在你哥哥乃是太子心腹的份上,我定要拿家法处置你!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赶紧滚回去闭门思过!”

殷珊珊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哭着跑了出去。

垂花厅的人都散了以后,高征在回廊里叫住了沈银翎。

他有些局促:“沈姑娘……”

“高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高征脸颊发烫,只敢低头注视沈银翎被夏风吹卷的裙裾:“刑部那边的保释金,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一直欠着同僚的钱,总不像回事,上值的时候仿佛总矮他们一截似的。所以我想……我想问问你,能不能……能不能……”

沈银翎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微笑:“你想借钱?”

高征头低的更狠:“……是。”

问女人借钱,总归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尤其还是自己喜欢的女人。

沈银翎从廊外掐了一朵洁白圆润的栀子花。

把玩片刻,她玩味地抬眸:“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听见能到借钱,高征眼睛一亮,“只是什么?”

沈银翎不紧不慢道:“我总听你们提起,殷珊珊的哥哥很厉害,是太子身边最重要的心腹和幕僚,不知他究竟叫什么名字?”

她托陆嘉泽查过陆映身边的几个幕僚。

可是里面没有姓殷的人物。

所以她猜测,难道殷珊珊和她兄长是两个姓氏?

高征回答道:“她大哥叫殷洋,据说太子十分器重他,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会询问他的意见,就连每天的行程也都由她大哥决定。太子依赖他的程度,几乎到了他让太子往东太子就绝不会往西的地步。”

沈银翎随手把栀子花插在了鬓角。

她怎么不知道,陆映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

何况连她都掌控不了陆映,殷珊珊的兄长居然能左右他的意见?

她压下心头的疑惑,让高征去海棠那里取钱。

她自己其实是没什么钱的。

日常全靠陆映养着。

刚回京城那会儿,她在陆映跟前撒娇,哄的陆映把他在钱庄的信物交给了她,所以她实际上能调动不少钱,一笔保释金自然不算什么,她也没指望高征将来还她。

她在窗前的贵妃榻上坐了,吩咐微雨道:“你去查查,东宫里面有没有殷洋这号人物。”

“殷洋?”微雨正坐在绣墩上绣手帕,闻言笑了起来,“这倒不必查,奴婢知道他。”

“说来听听。”

“乃是东宫里面专为太子殿下抬轿子的轿夫,生得人高马大,轿辇抬的可稳了!不过好赌了些,去年好容易娶了个媳妇,结果赌的倾家荡产,连媳妇也抵押了出去!因为这事儿,东宫里的宫人们都听说了他!”

沈银翎听罢,不由失笑。

她还以为殷洋多厉害,原来只是个轿夫。

说什么“让太子往东太子就绝不会往西”,他抬着轿子,他要往东这能不往东嘛?

沈银翎抿了口花茶,清明澄澈的眼瞳里跳跃着点点光影。

她饶有兴致道:“既是个赌徒,想必手头十分短缺。你替我转告他,如果他能向我提供太子的每日行踪,我可以每月付给他五百两纹银作为报酬。”

五百两纹银!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微雨吃惊过后,望了眼门外,见陈嬷嬷不在附近,才压低声音道:“钱也就罢了,可太子殿下若是知晓您收买东宫轿夫,打探他的行踪,只怕要生气的!”

“怕什么?”沈银翎不以为意,“只要咱们不说出去,他是不会知道的。况且,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他只会以为我是因为爱他入骨,才会打探他的行踪。微雨你记着,女人做错事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得把做错事的缘由归结到是因为爱他这一点上。毕竟,一个男人,是不忍心责罚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的。”

微雨听得懵懵懂懂。

她看着沈银翎。

夏日黄昏的浅金色微光透过茜纱窗照进来,斜倚在贵妃榻上的美人风情万种,碧色披帛和石榴红的罗裙逶迤曳地,簪在鬓角的栀子花雪白圆润,她柳眉入鬓凤眼上挑,慵懒的手捧花鸟茶盏,宛如一副绝佳的仕女图。

沈银翎不仅生得美貌,而且还很懂男人。

东宫里面,没有一个美人比她更有手段。

微雨不禁有些崇拜她。

海棠挽着一个金丝竹篮从外面进来:“夫人让奴婢给高大人拿一笔钱,奴婢已经办妥了。除了保释金,奴婢还按照您的吩咐,多给了他两千两纹银,想来足够高府下半年的开销了,也省的高老太太再来搅扰夫人的安宁。”

微雨好奇:“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海棠笑着掀开盖在篮子上的红布:“是东宫送来的荔枝。”

荔枝只有一束,约莫两三斤的样子,但颗颗鲜红圆润,看起来十分新鲜。

微雨激动:“夫人,荔枝可是稀罕东西!”

“从岭南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连马都活活跑死了,能不稀罕吗?”海棠把荔枝泡进冰水里面,“听说就连宫里的娘娘们也只能分到一点点。咱们夫人能收到整整一束,证明太子殿下心里面还是有咱们夫人的。”

沈银翎把玩着茶盏。

荔枝的香气在闺房里弥漫。

她脑海中想的,却是沈云兮的樱桃宴。

她忽然计上心头。

她把陆映在钱庄的信物交给海棠:“你出府一趟,把城里城外所有果铺的樱桃全都买下。就说,太子要用。”

既然沈云兮要办樱桃宴,那她就提前买光所有樱桃。

陆映凉薄反问:“不是吗?”

“知晓昨夜计划的人,除了臣妇还有薛伶,殿下为何不怀疑薛伶,反倒只怀疑臣妇?更何况除了薛伶,臣妇相信肯定还有别人经手过香囊,兴许是他们向慎王告密的也未可知呢?”

她振振有词,脸上不见半点心虚。

若是放在三年前,陆映肯定会相信她的话。

可是现在,陆映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不再和沈银翎掰扯,吩咐侍卫道:“把卿琉埋了。”

几名侍卫合力埋葬了卿琉,又为她立了碑。

沈银翎正站在旁边看,突然被两名侍卫押住肩膀,迫使她跪倒在卿琉的坟冢前。

陆映:“给卿琉磕头。”

沈银翎脸色发白,一边挣扎一边喊道:“臣妇无错,为何要磕头?!殿下怀疑臣妇是告密之人,也该拿出证据才是!”

“证据?你敢问孤要证据?”陆映眼眸如寒刀,“沈银翎,你打量着孤眼盲心盲吗?!你虽然不方便直接出面,但是凭崔季和你的关系,你指使他替你告密易如反掌。卿琉与你未曾见过面,你却戳穿她的奸细身份,毫不留情置她于死地,沈银翎,你是毒妇!”

他母后早逝,他在宫中并不受宠。

因为尝够了孤单无助的滋味,所以他十分珍视自幼就跟在身边的心腹。

卿琉便是其中之一。

沈银翎害死他的心腹,怎能让他不恼怒!

旁边的侍卫们也是认识卿琉的,望向沈银翎的目光充满厌恶,押着她就朝墓碑狠狠磕头。

沈银翎一边被迫磕头,一边哭哭啼啼:“殿下仅凭推测,就断定是臣妇告密,臣妇不服!”

陆映起身走到沈银翎身侧,单膝蹲下,抬手揪住她的长发。

沈银翎吃痛地仰起头。

陆映面无表情:“卿琉于孤,如同崔季于你。沈银翎,你今日可以不磕头,但孤不保证,崔季能活着从猎场回京。”

沈银翎红着眼睛:“崔季是难得的将相之才,殿下要在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为了一个尚不能定论的罪名,杀害国之栋梁吗?”

“孤很欣赏崔季。”陆映沉声,“但现在,他的主子,害死了孤的心腹。若孤连身边人都保护不了,将来又如何护卫江山社稷?说什么人证物证,沈银翎,你心如蛇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要什么人证物证?!”

他松开沈银翎的头发,起身道:“磕头。九十九个,少一个,崔季都不能活着离开猎场。”

她咬住嘴唇,沉默半晌,终是认命般朝墓碑磕头。

九十九个磕完,白嫩的额头已是一片青紫,小脸上更是挂满了晶莹泪珠。

陆映看在眼里,瞳色漆黑幽深。

骄傲如沈银翎,竟然愿意为了一个甘州来的崔季,乖乖跪在那里磕九十九个头。

她对陆时渊很好,对崔季也很好。

她对所有男人都很好。

唯独对他……

——臣女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与他相处的每一刻,都令臣女感到恶心。太子终究寡言无趣,不及时渊哥哥与我投缘。

在她眼里,他陆映是很脏的人吗?

陆映胸腔里翻涌着恨意:“为什么要向陆争流告密?怎么,你不希望他出事?沈银翎,你不会又在私底下勾搭上陆争流了吧?你就这么贱,这么离不开男人?”

“臣妇没有告密!虽然臣妇恼恨殿下让臣妇为妹妹擦鞋,也想过破坏殿下的计划作为报复,但臣妇一想到卿琉姑娘是个无辜之人,不该被牵扯到这些事情里来,就忍住了告密的冲动。”

沈银翎抱住陆映的小腿,楚楚可怜地仰起头:“臣妇深爱殿下,臣妇怎么会阻挠殿下的大计?求殿下不要生臣妇的气,臣妇再也不敢嫉妒妹妹,哪怕您要臣妇为妹妹擦鞋洗衣,臣妇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她那张哭过后的小脸娇艳欲滴,像是被暮色笼着的一朵带露芍药。

娇娇怯怯,深情款款。

陆映负在身后的手悄然收紧。

嫉妒……

沈银翎这种女人,会嫉妒他和沈云兮吗?

陆映仍然是不相信她的:“即使要你伺候太子妃,你也愿意?”

“如果这样能让殿下相信臣妇是清白的,臣妇愿意!”

“那么即日起,你就负责为太子妃擦鞋洗衣,做满一个月为止。”

沈银翎深深伏地:“臣妇遵旨。”

她垂着头,凤眼里掠过得逞的暗芒。

上回塞进沈云兮寝宫的那个香囊,药效发挥得太慢了,万一被宫女扔了那更是白算计一场。

不如用那种香粉给沈云兮洗衣裳,让她每日贴身穿着,那药效发作的才叫快呢,不出一个月,保管能叫沈云兮彻底断了生孩子的念头。

她利用薛伶的栽赃陷害,兜兜转转这么久,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去做这件事。

陆映给沈银翎弄来了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勒令她这一个月都要戴在脸上,也好方便她出现在沈云兮眼皮子底下。

沈银翎戴上人皮面具,又换上东宫的宫女装束。

回到营帐,沈银翎被陈嬷嬷监视着,给沈云兮洗衣裳。

陈嬷嬷见她把香粉撒进木盆里,不由喝问:“这是什么?!”

沈银翎自是懒得手洗,一边用木棍搅拌衣物,一边笑吟吟地回答:“嬷嬷有所不知,这是一种专门用来浣洗衣物的香粉,甘州那边的妇人们都很爱用。不仅能把衣裳洗干净,还能让衣裙保持一整天的香味呢。”

陈嬷嬷古怪地看她一眼。

饶是她见多识广,也没见过给情敌洗衣裳还能这么高兴的。

她谅沈银翎不敢当着自己的面耍花招,于是就没再多问。

是夜。

陆映安排沈银翎在营帐里当差,负责夜间的茶水、灯烛。

他要让她亲眼看着,他是如何临幸沈云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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