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对小王子说:“你最好每天相同的时间来。比如说,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就会发现幸福的代价。但是你如果随便什么时候来,我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准备好我的心情。应当有一定的仪式。”
“仪式是什么?”小王子问道。
“这也是一种早已被人忘却了的事。”狐狸说,“它就是使某一天与其它日子不同,使某一个时刻与其它时刻不同。”
01 七月上
“是啊,我是那么恋旧的一个人,总是会去同一家餐馆点同一份菜肴、同一家理发店坐同一个位置、同一家咖啡店买同一款咖啡,甚至26路公交车我只坐倒数第二排左边那个靠窗的位置。就像这条编织绳,我在手上戴了五年,从来没有摘下来过,你看,它都已经褪色了。
苏韵,我想我以为你能听懂我在说些什么。现在是2014年7月13日21点16分,从这一刻起,我,何故通知你,我们分手了!”
“何故,你混蛋!”认识何故十年,认识苏韵六年,第一次听到苏韵这样的声嘶力竭,仿佛那声音是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
何故挥挥手没有回头。
何故和苏韵在一起五年多,这五年多来我是他们感情最好的见证者。他们每一次的感动、每一次的伤心我都参与在了其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人的故事,他们非得拉一个外人进来,而我本身也非常不愿意被他们各种花式虐狗。或许他们只是想要一个爱情路上的记录者,而我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的被他们选中了。
都说旁观者清,然而我也不知道对于他们来说怎么样才是最好的选择。五年前我见证了他们在一起,五年后何故打电话让我速度赶过来,我预感到是想让我见证他们的分开,但是不得不说这又在我的意料之外,或者说是所有认识的人的意料之外,毕竟大家都以为他们会走入婚姻的殿堂。
看着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的苏韵,又看看渐行渐远的何故,我知道这个王八蛋能够如此淡定的把苏韵一个人留在黑夜中任其在原地哭泣,只是因为知道我在。再一次证明了那句“朋友是用来利用的”。
七月的温度并没有因为夜晚的降临而让人感到凉爽,粘稠的空气让人感觉像是被唅在了嘴里面。站在苏韵的身边,被汗水浸湿的T恤粘在了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不知所措的尴尬,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蹲在脚边的她,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我知道无论什么样的安慰都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那天我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就像我不知道苏韵哭了多久一样,只是感觉自己的双脚真的已经麻木到快站不住了。心里面也早已经将何故这条狗骂了不下千万遍。
有人问过我会不会有人会把眼泪哭干,我说我不知道。只是那一天我真的担心苏韵会把这辈子的眼泪在那一天都给哭干了。
“子木,不好意思,麻烦你了,送我回家吧。”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韵自己默默的擦干了眼泪,平复了呼吸站起来对我说道。
“嗯,好。”我努力对她挤出一个看上去尽量不那么糟糕的微笑。
“何故啊何故,你他妈还真是个混蛋,不知道你个王八蛋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心软。”我心中默念道。
02 十月陨箨
何故曾经跟我开玩笑说我上辈子欠了他一条命所以这辈子要来还账,说实话我真的很难保证有那么一天我不会拿刀捅死他。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接到酒吧老板的电话让我去接他了,因为他我都快跟酒吧老板成为好朋友了,当然人家也很乐意跟我成为朋友,毕竟每次的账单金额为他的营业额出了很大一份力。
“喂。。。你说。。。你说我是不是。。。是不是混蛋啊?”架着喝得跟一头死猪一样的何故踉踉跄跄的走出酒吧的大门,下楼梯时没有门卫搭把手两个人绝对能够栽死在酒吧门口。他还一直逼逼叨叨的,我发誓我真的很想把他扔在路边的树丛里。
“对,没错,你就是世界上最他妈混蛋的混蛋了。”我恨的牙痒痒。
任何人都可以嗜酒,只要他尝过别离。
何故是一个对酒很敏感的人,只要一碰到酒精就会立刻全身通红,连眼珠都是布满红色的血丝,再加上他一到冷暖交替的季节就犯得的胃炎,因此他几乎滴酒不沾。
记忆中印象深刻的喝酒经历是那一次大二班级聚餐,他带来了他的女朋友,不对,应该说是前女友苏韵。实际上何故一直是低调的人,但那次他跟我说他想让所有人知道苏韵是他的女朋友。那一波狗粮撒的大家都很“气愤”,因此周围人一直都在起哄要让何故和苏韵喝酒。何故来者不拒,还挡下了苏韵所有的酒,当场就醉的不省人事。
十月入夜的寒气已经开始逼人了,路两旁的树已经呈现衰败之势,落叶片片在地面积了一层,落叶上附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晶体。
我扶着何故在路边石阶上坐下,半拉半撑着他走了一路,吹了一路凉风的他也渐渐清醒了过来。我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两点。街道上很安静,只有路两旁亮着的路灯带来的光明让这周遭的环境显得不那么冷清,只是这样的灯光似乎并不能带来些许温暖。
我缩了缩脖子,裹紧衣服尽量不让冷风吹进脖子里面,递了一根烟给何故帮他点上。何故抹了一把脸,猛吸一口烟,吐出的烟雾以完美的弧线飘向空中,然后形成一个圆圈逐渐变大扩散直到完全消散在空中,而他望着消失的烟圈出了神。
“呵呵,何故,是谁当初说自己是三好男人,绝对烟酒不沾的,打死曾经的你也不会相信你现在是这副酒鬼烟鬼的样子吧。”我看着身边这个颓废的男人心中也不是没有一点惋惜。
“喂,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东西就像智齿一样,不疼的时候你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也不会觉得多余,但是拔的时候真的痛不欲生,拔完之后就突然觉得空荡荡的少了些什么了。”何故又抽了一口烟。
“别他妈这么文绉绉的,说点人话。话说这都一年多了,你作死怎么也应该作够了吧,要么去死,要么好好活行不行啊,你这半死不活的,害得我天天帮你擦屁股。”
何故没有再说话,怔怔地看着前方抽完了手中的烟,扔掉烟蒂站起身来:“走,回家。”
03 二月屠苏
何故和我在高中、大学都是同学,而这七年的时间里我们两个都在同一个班,说实话这样的事情要不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一直都以为只有在小说里面才会有这样的缘分。
何故和苏韵的第一次相见其实是我促成的,只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已经不知道用“促成”两个字是否合适了。
大二那一年我抱着看学妹and献殷勤的目的报名参加了迎新队伍,主要工作是在校门口带领第一次来校报名不认识路的学弟学妹去到他们的报名点和宿舍。虽然目的不纯,但是总归也是为校园迎新工作献一份力,但是显然何故的觉悟就没有我高了,劝说了很久死活也不愿意报名参加,说是有这个时间不如去图书馆看书,而他实际上也确实这么做了。因此在为他感到惋惜的同时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和一句“装逼!”
苏韵是那天中午时分安排给我带去报名点的直系学妹,说实话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确实有点心动,后来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也毫不避讳,因为毕竟苏韵的形象即使在女性偏多且美女如云的学校中也毫不逊色,不单单是外貌,更多的是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我想是个男生都会心动。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点,她的身边从来没有缺乏过追求者,即使跟何故在一起之后,还有很多男生对她念念不忘声称要等她。
我不止一次跟何故开玩笑说:“那天要不是我肚子疼说不定最后跟苏韵在一起的就是我了。”他总是很自信的回答我:“不会的,就算那天是你送她去宿舍的,她终究还会是我的。”我虽然很鄙视他盲目的自信,不过确实他跟苏韵在一起并没有人觉得他配不上。
那天当我沉浸在有机会碰到美女学妹的喜悦中领着苏韵走到图书馆门口时突然肚子疼得厉害,恰巧这个时候何故从图书馆里面走了出来。我像见到了救星一样不由分说的把手中苏韵的包一把塞到了他的手上:“帮我送一下这个学妹,我不行了。”说完就飞奔向厕所,完全不顾身后何故能杀死人的眼神。
后来故事发展的路线就完全不在我的认知范围内了。只是感觉何故不知不觉中就像变了一个人,但是具体哪里发生了变化我也说不上来。
生活上慢慢的从我和何故两个人的“出双入对”变成了三人行,当然我指的是吃喝玩乐的时候,图书馆那种地方可不是我这种学渣会去的。倒是何故再去图书馆时身边多了一个回头率很高的学妹,让本身就是行走在校园的一道风景线的他更加的引人注目。
这些变化发生的很明显却又不让人觉得生硬,有一丝顺其自然的味道。
再后来,寒假结束回校没有多久的一个晚上,何故回到宿舍,拍拍睡在他上铺的我的床,一脸严肃的对我说:“我脱单了,告诉你一声。”
“苏韵?”
“嗯。”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说完就转身收拾去浴室洗澡了。虽然这个消息本身并没有让我特别惊讶,我也早知道那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他说这个消息的表情让我一脸懵逼,以至于都忘记了游戏还在继续,直到电脑里面传来“first blood”的声音。
虽然还是那一副死人脸,但是恐怕连何故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眼中的笑。认识他那么多年,第一次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二月春风屠苏的生意。
04 四月天
当看到何故端起面前的红酒杯一饮而尽时,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看着他想要站起来的架势,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我连忙按住他的手臂说道:“嘿,哥们,你他妈的不会想要抢亲吧,我先说好啊,我绝逼不帮忙。”
何故一脸“你是傻逼吧”的表情看着我,带着标志性的微笑说:“你想多了。”然后一抬胳膊挥开我的手,站起身来径直向舞台走去。
此时此刻台上的新人在司仪的主持下刚互相交换完戒指,全场掌声雷动,都在热情的祝福着这对新人,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奔跑着冲向舞台。当人们反应过来时何故已经一个鱼跃轻松的跳上了舞台。
全场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吓到不自觉的停下了掌声,整个酒店瞬间从沸腾的热闹转变为了异常的静谧,几秒钟的时间静止之后底下的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着这个不速之客。周围几个同学都看着我,好像在等我给他们一个解释,但是天知道何故他要干什么,我全然不顾他们好奇的眼神端起面前的酒杯细细的品尝。“还别说,有钱人家婚宴的酒还真是好喝。”我心中念道。
婚宴主桌上苏韵的父母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然后她的爸爸立刻站起来怒指着何故说:“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赶快跟我滚下来,不然我喊保安了。”
何故看了看苏韵的爸爸,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然后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新娘子。此时的苏韵却好像一点也不意外这样的场景,平静的好像是一汪水。就那样看着何故,任谁也不知道那双眼神中掺杂了多少复杂的情绪。
何故低头在司仪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一把拿过他手中的话筒:“叔叔,你别那么激动,我没有要做什么,你放心,我要是想做什么早就做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我答应你的事情肯定会做到的。今天我只是以苏韵的学长以及好朋友的身份,当然如果她也这么认为的话,来给这对新人送祝福的。”
何故又回头看了一眼苏韵,她还是保持那个姿势那个眼神没有变化。台下苏韵的父母听到何故这样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安的站在原地看着何故。
“以前,有个人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故事具体的桥段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里面的一句话:我爱你,所以我要离开你。我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明明很相爱,却非要分开呢?他告诉我因为爱一个人只要让她幸福,她幸福就够了。我不屑一顾:屁,没我她怎么幸福啊。
以前我一直觉得只有真的不爱了两个人才有真正意义上的分开,但是后来发现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好像我们总有很多的无可奈何与无能为力。我们的周遭似乎总有千丝万缕的事情牵绊着我们,这些牵绊我们切不开、斩不断。很多东西我们不能放弃,好像对于它们而言爱情不值一提。
于是我们会痛我们会哭,可是痛也终究只是痛了,哭也终究只是哭了,就像失去终究是失去了。也许两个相爱的人没有办法走入婚姻的殿堂,但是哭过痛过之后我还是希望我爱的那个人走进婚姻时是被爱着的人牵进去的,实在不济至少是被爱她的人牵进去的。
哈哈哈,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何故转过身看着苏韵说,“不过不重要,苏韵,呃。。。不好意思,我还不知道新郎该怎么称呼?”
“徐天伟。”
“哦,苏韵、徐天伟,祝你们新婚快乐永远幸福!”说完他把话筒还给司仪。
所有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台上的这一出闹剧,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何放突然双手抚上苏韵的脸,深深的吻了下去。台下台上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全都愣住了,就连新郎都忘了去保护自己的妻子,两三秒后台下宾客一阵惊呼过后新郎才缓过神来,猛地拉开何故,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上。
何故不怒反笑,全场都充斥着他的笑声。
保安在苏韵爸爸的命令下迅速冲上台把何放这个不速之客拉下来往门外拖去。何故甩开钳制住自己的保安,说道:“我自己会走。”他用大拇指擦去嘴角的血迹,然后站起身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大步向门外走去。
台上的苏韵再也没有办法维持那样一份形象,跪倒在地上,泪水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何故,你混蛋,你混蛋。”
何故挥挥手没有回头。
台上台下瞬时像炸开了锅一样,双方父母纷纷走上了司仪台,台下的人们议论纷纷。
只有我淡定的坐在那里喝着酒。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多年前我们毕业时,系里举办的毕业晚会上何故登台的一段场景。那是何故大学生涯第二次喝酒,当然不出意外的第二次喝醉。
“我是何故,我的女朋友是苏韵。今天我在这里当着所有的学弟学妹,还有同学,还有老师的面承诺,未来的某一天我一定要娶苏韵为妻,你们所有人都是我的见证人。如果未来某一天我要结婚了,新娘不是苏韵的话,无论关系多么要好,你们都不要来参加我的婚礼。”
“何故啊何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他妈的混蛋了”我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自言自语道,“不过还混蛋的很霸气,跟当年一样帅。然而看样子我终究还是没法参加你这个混蛋的婚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