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小区很吵,也可能是住的楼层低,每个被暖阳照耀着的慵懒午后都传来小孩子们打闹的尖叫声,欢呼声,和滑板,自行车在不平坦路面上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看着他们,在无数个一闪即过的瞬间里,想着自己也曾那样年幼,拥有过同样的快乐,但也意识到了自己,不可能再像他们一样毫不在意,无忧无虑。
为了掩饰自己并不怀念那段时光,假装像周围那些愁眉苦脸的大人们一样,故作姿态地看着,表情冷漠地看着。
现在才慢慢明白,为什么小时候观察的大人们总不爱笑,不爱玩,不爱回答。大概是,他们早已在心底默不作声地偷偷伤感起来。
春田花花幼儿园里的麦兜,在结尾里说,
“拿着包子,我突然明白,原来有些东西,没有就是没有,不行就是不行,没有鱼丸,没有粗面......拿着包子,我忽然想到,长大了到我要面对这个硬邦邦,未必可以做梦,未必那么好笑的世界的时候,我会怎么样?”
成年人的世界都是恒温的,不会一下子感到冷,一下子充满阳光,而是只会感到生活像索然无味的没有酒精的酒一样,在自我麻痹中逐渐变成小孩眼中不苟言笑的大人。
高中散文阅读题偏爱的作家--王开岭曾感叹道,“我们再也贡献不出一个神性而清洁的人物,像苏格拉底,尼采。”
因为很多人终究,无法像梵高一样把日子过成一片金黄的向日葵田,也无法像尼采一样看到最简单的孩子,就看到了全新的开始。
如果对于生活没有了激情,我们就成了麦兜眼中的大人了...
伍
每一件物品都有独特的属于它主人的气息。一首音乐,一件衣服,一把雨伞,都能唤起潜意识里有关于它的故事,勾起模糊的记忆,就像温热的茶水灌进水壶,清透,闪亮,时现时灭的水汽映照在透明的壶壁上。你真实地将它捧在手上,却感觉,某种叫不出名字的柔软物质填充着,盈满着,弥漫着你与它之间的距离,太过松软以至于你离它很近,但又很远,仿佛你不曾拥有,它也不曾存在。
民法上对人格物区别于其他普通物有如下规定,“人格物是指与人格利益紧密相连,体现人的深厚情感与意志,其毁损、灭失造成的痛苦无法通过替代物补救的特定物。”
当物品承载着人类的情感体验和精神需求时,它就再也不是像货架上因为等不到买主而失落地蒙上厚厚灰尘的,明码标价的物品。它对于它的主人而言,有着珍贵的,无可替代的价值,或是电视上老人抱着去世老伴生前的照片,或是奄奄一息的病人身边摆放的童年时收藏的玩偶,或是...
当我们将大量的情感倾注在这些视若珍宝的物品上时,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你有过这么一件心心念念,经年累月保存下来的物品吗?
我有,是日记本和作文本,从小学到现在。作为一名文字收藏者,不论是自己写的,还是人家写的。
坚信着吕不韦笔下的“世无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
油墨,木浆和纸张的混合气味牵绕着的文字,不仅仅是表面表达的意思和背后隐藏的道理,它更是体现了我不同时期的偏好与心境,正如诗里写到的“少年听雨歌楼上。壮年听雨客舟中。而今听雨僧庐下。”
再翻看以前写的东西,有很多笔触生涩,言辞匮乏的,或者那时自认为写得文采飞扬的句子,幼稚又愚蠢。
一直以为,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鲜衣怒马的岁月,体现在文字上也应该亦是如此。
陆
很喜欢里尔克的诗,俯拾皆是的每一句,都值得琢磨,经得起推敲,充满了哲思的智慧和唯美的意境。
“主啊,是时候了。夏日曾经很盛大/把你的阴影落在日晷上/让秋风刮过田野/让最后的果实长得丰满/再给它们两天南方的气候/迫使它们成熟/把最后的甘甜酿入浓酒/谁这时没有房屋,就不必建筑/谁这时孤独,就永远孤独/就醒着,读着,写着长信/在林荫道上来回/不安地游荡,当着落叶纷飞”
这种意象写法,深刻表现了他的生命哲学--最后的果实不仅指自然界的果实,也是“生命的果实”或“诗歌的果实”,意味着生命的实现和精神劳作的完满。
秋的到来确实使人感到空虚,落寞,飘零。但正是人生这难以克服的孤独,把他带向了创造性的精神劳作,带向与命运对话,带向伟大的艺术。
正如木心写下的,”万头攒动,火树银花之处不必找我。”
或许,每个人大概都是孤独的,但又孤独得不够,所以来到了你我面前...